我自然記得秦州的案子,那次容信帶我去舞鶯閣見越冬梅就曾經提過。一個地處偏遠的秦州知府,能勾結了住在京城的戶部尚書,那得有多大的能耐?那秦州的水該有多深,他跑去湊什麼熱鬧去?弄不好難道想死在那裏不成?
說來,他都已經卸了禦史督察一職,怎麼好好的,又成了欽差?再說了,這案子不是已經到容信手上了,怎麼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他手上?
午後回過府,我便抱著滿腹的疑問去了一趟翠雲山別院,看門的小廝卻告訴我,容錦早就已經回了嫡王府。我這才騎著馬,急急忙忙往山下趕,心裏不覺有些氣悶。
他可真夠幹脆,回了府也不和我說一聲,我差人送去的信件也不知最後有沒有送到他手裏。我心裏一邊想著,一邊在山路上策馬而去。
回城已是酉時,今天是年三十,這個時辰街上的店鋪早已關門,路上也鮮少行人。到了嫡王府門前,我才恍然想起,今晚嫡王全家都會入宮赴宴,便在門口的小廝那留了話給容錦和容信,指望著若是容錦不願搭理我,至少能找容信問問。
留下了話我便往府裏走,一路上一直在思索著秦州的案子。
秦州的案子或許沒那麼有名,但戶部的收受賄賂的案子前陣子在京城可是鬧得沸沸揚揚,戶部掌管了全國的財政監督、民政事務,女帝這次下了狠心嚴辦收受賄賂一案,揪出不少害群之馬。由於牽連極廣,致使戶部的尚書和左右侍郎,統統撤了職,此外還涉及到了吏部和工部底下的部分官吏。
正是剛剛了結的戶部案讓藏汙納垢的秦州浮出了水麵,讓女帝看到自己的邊疆如此不太平,先前上任的知府不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便是上任後沒幾年便涉嫌知情不報、行賄,而之前卻這些事情全都被遮掩了過去,從來沒有人為此上表給朝廷。
容錦之前是禦史督察,案子自然了解的透徹,人又是女帝可以信任的皇親,他去自然合適,隻是此次必定是凶險非常……
我不經意間抬起頭,猛然看到一頂精致的紅綃紗轎子從對麵過來,紅豔豔的轎身,黑檀鏤花的框子,轎子門頭兩邊還各掛了一條蓮花流蘇絡子,一看便知是容錦的轎子。
我心裏有些惱,便是為了和我慪氣也犯不著跑去秦州送死。他要是真去了秦州,我倒是也想跟去,□□睿公及其家屬不得擅離京城,是□□帝當初收去祖母兵權時下的旨意,我沒有女帝的許可,根本不能出京城,而女帝更不會隨隨便便地讓我跑去秦州。
我怒氣衝衝地下了馬,還未等轎子停下,便不顧周圍人的驚呼,大刺刺地衝向前去,一把撩開門簾,張嘴便怒罵道:“你是昏頭了……”
裏麵坐著一個身穿墨綠色繡金絲蟠龍宮服的年輕男子,圍著厚厚的黑皮毛坎肩,額上帶著紫帶金抹額,頭上盤了一個簡單的頂髻,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星眸劍眉,見到我忽然闖了進去,已經皺著眉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我見了一愣,才發現裏麵坐著的居然是大皇子何炎之,趕忙跪下請罪。
大皇子何炎之是先貴君的所出,身份高貴,自先帝駕崩後,便開了府,帶著先貴君從宮裏搬了進去,因為他一向低調,我也不過在宮宴上見過幾次,算不得熟悉,不過是見了麵行個禮便過去的關係。
這次情急,冒犯了皇子。我這才剛剛跪下,外麵已有侍衛撩開了轎簾,怒吼吼地將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
他擰著眉看了看我,收了手中的佩劍,便讓侍衛們退下,又瞧了瞧四周,讓我跟他進了一個偏僻的巷子裏,又喚了侍衛在巷子口把守。
這巷子是個兩頭相通的窄巷,西北風一刮,風便穿堂而過,吹在身上刺骨地寒,冷得快要將人的耳朵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