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投 宿(1 / 2)

從京城一路向西北行進,天便越來越冷。

到了離秦州還有八百裏地的泉林,會讓人感歎春天好似不曾眷顧這裏。

在這裏依舊是寒冬,這裏的泥土硬如鐵,地上隨處可見積水結成的堅冰,曠野中的積雪也許從落下的第一天起便未曾消融半分,野風一刻不停地刮,讓它凍成了石塊。

烈烈寒風像刀子一般割在臉上,刮得人睜不開眼來,偏偏越往西北內陸便越發荒涼,無遮無擋地野風總是刮得肆無忌憚。

我眯著眼,一手駕著馬,一手伸到頸間,將堆在那裏的毛領往上拉了拉,遮住半邊臉。

還未過申時,這天便黑了下來。我抬頭看了一眼烏雲密布的天空,心裏暗暗抱怨這該死的鬼天氣。

從今天早上開始趕路,我們三人便沒歇過腳,餓了也是在馬上嚼了幾口幹糧,喝了幾口水。自午後起,一路上就沒再看到有人家,抬眼望去隨處都是荒涼的野地。

我皺了皺眉,本以為晚上起碼能找個地方弄點熱的東西吃,就是我硬要抗,兩個丫鬟也吃不消。

“小姐,”琴箏在前麵扭頭衝我喊道,“前麵有間客棧!”

我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看到遠處有棟不算高大的房子,迎風招展的旗子上隱約寫著“張記客棧”。在北風呼嘯的曠野中,周圍是古怪猙獰的枯樹和鬼裏鬼氣的烏鴉,它叢中獨獨而立,顯得陰森可怖。

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家客棧是個兩層的小樓,簡陋地用木頭搭起,並未刷漆,很多地方早已陳舊不堪,門前還有幾處木板早已腐壞,形成幾個不大不小的窟窿,風一吹,嗚嗚作響。

看似別無選擇。

琴箏現將馬牽到院子唯一可以擋風遮雨的馬廄裏,墨硯則領著我避開門前的幾處窟窿,小心翼翼地推開虛掩的大門,一股暖風便迎麵湧來,那夾雜著酒氣的暖風熏得人身上一戰。

“小兔崽子,想凍死老娘啊!”剛才墨硯一推門,吹進了冷風,有個身材壯碩,滿臉橫肉的中年婦人立刻端起酒碗跳了起來,怒氣衝衝地朝她罵道。

她們一桌人坐在門口,看模樣像是江湖草莽,幾個人都是一身灰黑的袍子,配上鹿裘羊裘,手上端著海碗喝酒,桌上還擺著大半隻熟整羊,一把匕首正插在那羊頭上。

墨硯雖然自小便是榮睿公府的下人,卻從未被人如此對待,聽罷臉立刻氣得通紅,走上前去就要爭辯。與那中年婦人一夥的人立刻放下碗筷,陰冷冷地看著我們,一個個都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刀,站了起來,一時間狹小的廳堂裏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一點小事,還請俠士見諒!”我摘下帽子,從門口走了進去,扯著笑意對那婦人道。

那婦人一見我,先是一愣,轉而那張喝得紅通通的臉上立馬堆滿了猥瑣的笑容,眼神赤|裸地打量了一番,像是要把我身上的衣服除盡,半天才眯起那雙腫泡眼,嘴裏嘖嘖道:“小姐長得真俊,莫不是小公子扮的?”說完便嬉笑著要來摸我的臉,與她一夥的幾個人看得興起,也在她身後大聲哄鬧起來。

眼看著琴箏和墨硯也動了怒,便要動起手來,我笑著攔住了她倆,走到那粗壯婦人麵前,笑吟吟地看著她:“姐姐莫不是看上咱了?”

那莽婦未料到我竟如此的“不矜持”,呆愣著咽了咽口水,點點頭,我心中冷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按到我的胸口上,然後扯著笑對她道:“姐姐真的看上咱了?”

那莽婦摸到了一片柔軟,臉色便立刻灰敗成一片,連帶她身後的幾個人也鴉雀無聲地呆住了。她立刻黑著臉抽回了手,狠命地身上來回擦拭,嘴裏恨恨地呸了好幾聲,悻悻地回了酒桌,惹得她的同伴笑得前俯後仰。

我轉身撣了撣胸口,墨硯早已目瞪口呆,琴箏則轉過臉偷笑,我輕咳了兩聲,對她倆道:“還不找個位置坐下!”

她倆趕緊去找桌子,我看了一眼領桌上那名蒙頭吃麵的年輕女子,走上前去向她拱了拱手道:“剛才也要謝謝小姐。”

我剛才看得清楚,那幫人拿刀時,她也將手按在了腰上的佩劍上,看她的模樣不似與她們是一夥人,若是動手那必是想要幫我的,

她穿了一身黑色勁裝,外罩灰色貂絨長襖,腰間佩劍,腳上穿著三寸後的皂履,後跟處飾有細小的祥雲圖案,一看便知是東齊軍營中統一發放的,十成十是軍中之人。

她抬起頭來,犀利地刮了我一眼,抿了抿纖薄的嘴唇,用低沉的聲音對我道:“小姐自有本事,用不著在下多管閑事。”

我笑了笑,想必她是軍中之人,渾身的血性,自然看不慣我這般輕佻取巧的作為,大概覺得女子便該硬碰硬地幹一場,才能不辱沒女子這個稱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