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2)

李大嘴的姐姐很少回家了,有時匆匆回來一趟,僅為送些東西。那個時候,李大嘴在上課,李大嘴的爺爺滿世界亂竄。李大嘴姐姐站在空蕩而陰暗的屋裏發會兒呆,丟出一聲無可奈何的歎息。李大嘴的姐姐學會抽煙了,而且是名牌煙。李大嘴從兜裏拿出他姐姐丟棄的煙頭讓我瞧,煙嘴上有一圈淡淡的口紅印,像是戴了一個紅套子。我想,李大嘴姐姐抽煙的樣子一定很神氣。李大嘴同意我的看法,說他姐姐生來就不是一般人。李大嘴的姐姐每次回來,都給李大嘴留一個紙條,讓他好好學習,照顧好爺爺。李大嘴撇撇嘴,學習有什麼用呢?我姐姐學習比我還臭,現在不是照樣吃香的,喝辣的,坐小轎車,抽名牌煙。我覺得李大嘴說得沒錯,再看姚亞男,越發覺得她擰著眉頭背書的樣子可笑。

有一天,李大嘴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他姐姐一定被那個家夥包養了。我知道那個家夥是誰,打趣道,那好呀,這麼推的話,姚亞男該叫你舅舅了,我看,該和她挑明白。李大嘴沒聽出來,遲遲疑疑地說,算了吧,那丫頭刁得很,不會叫我,就是叫,我也不願意當。我嘲笑他被一個黃毛丫頭鎮住了,李大嘴臉紅脖子粗地發誓,我要是怕她,你把我李字摳了。我說,不管咋說,你和姚亞男攀了親,她能坐小車,你就能坐。李大嘴被我說動了心,滿眼窩子興奮,幾乎淌出來了。李大嘴也就這點兒出息,你一煽他,他就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李大嘴有一個多月沒見到他姐姐了。這意味著,李大嘴成了窮光蛋。劉好那邊,多餘的錢,我是一分也要不上。那些日子,我和李大嘴隻能在網吧外徘徊。我和李大嘴去歌廳守候了幾次,一次也沒發現他姐姐的影子。李大嘴的姐姐像是失蹤了,李大嘴不知去什麼地方尋她,我給李大嘴出了許多主意,比如給他姐姐留紙條,比如讓姚亞男捎信,比如跟蹤那輛小轎車。除了讓姚亞男捎信,那些辦法都用過,依然是徒勞。那天,我看見姚亞男從黑色轎車裏鑽出來,突然冒出一個主意。我把我的想法對李大嘴一說,李大嘴猛一拍腦門,對呀,我怎麼就沒想起來?我嘿嘿一笑,就你那豬腦子,還是乖乖聽軍師的吧。李大嘴一點不惱,那當然,我就是當了姚亞男的舅舅,咱倆也是一個戰壕裏的。我忍住笑問,你肯定不會忘了我?李大嘴把胸脯拍得啪啪響,我李大嘴不是那號人。那幾日,李大嘴正纏著我和他做伴兒。自李大嘴的姐姐不回家後,李大嘴爺爺的脾氣越發大了,暴躁得像被頭牛士刺了一劍的公牛。他讓李大嘴出去找他姐姐,李大嘴找不回來,他就砸家裏的東西。這麼個老頭兒,李大嘴一個人自然應付不過來,除了我,沒人幫李大嘴的忙。

實施計劃的前一天晚上,我和李大嘴在學校門前轉悠了十來圈。那塊地形,閉了眼也說得上來。可為了保證萬無一失,我和李大嘴再次進行了實地考察。李大嘴有些擔心,不住地說要是他不答應呢?我說,那你就躺在車軲轆底下。李大嘴搖搖頭,不成,不成,萬一他刹不住車從我身上輾過去,我不成餡餅了?我說,借給他十個膽兒也不敢。其實,我心裏也沒底。姚亞男的父親霸氣十足,這樣的男人可不像劉好,什麼事都敢幹。李大嘴說,錢是咱倆一塊花的,你也不能光說不練啊。我說,又不是我姐姐讓包了,我說話有什麼份量?爭執了半天,我和李大嘴采取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李大嘴先出手,往車軲轆底躺的任務則由我完成。回到李大嘴家,李大嘴爺爺瞪著一雙牛卵樣的眼,找見了?李大嘴搖搖頭。老頭兒便跌出一臉怒容,順手將一個茶杯摔在地上。老頭兒的聲音像一個彈力球,叮當亂撞,這麼多天連麵也不露,她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爺爺?李大嘴嘀咕道,這個老東西,再砸連用的也沒了。老頭兒氣哼哼地說,要是幾年前,我把她的腦袋擰下來。老頭兒總算有了一點兒點兒自知之明。李大嘴蹩進了裏屋,老頭兒就衝著我一個人罵。我不住地衝老頭兒點頭,往下他牢騷了些什麼,我根本沒收進耳朵。我還在想那項計劃。老頭兒泄完火氣,漸漸平靜下來。老頭兒說,睡去吧,明天接著找,她還能鑽進地縫裏去。我這是代李大嘴受過,從老頭兒的折磨中逃出來,我大大地鬆了口氣。

第二日一早,我和李大嘴便到了校門口。李大嘴在近處,我在遠處。學生陸續走進學校,是時候了,我將眼皮吊起來,不敢有絲毫的馬虎。那輛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駛過來,停住。我看見洋裏洋氣的姚亞男從車裏鑽出來,照例做了個再見的手勢。轎車慢慢滑動,我從隱身的地方跑出來,迎著轎車走過去。我聽見了狗操的鳴笛聲,可我繼續往前走。轎車在我的腳邊刹住,姚亞男的父親從車內探出頭,惡狠狠地說,不要命了?

李大嘴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姚亞男的父親不解地看著李大嘴。李大嘴嗨了一聲,不認識了,老兄?

姚亞男父親的嘴角動了一下,生氣地說,幹嗎呀?

李大嘴問,真不認識了?

姚亞男的父親終於想起了李大嘴是誰,這從他的眼神裏可以看出來,但他搖了搖頭,惱火地說,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