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3 / 3)

白樂和葉子站到魏寧床邊,白樂滿臉謙卑的笑,葉子則木著臉,緊緊挽著白樂,似乎隨時準備藏到白樂身後。魏寧目光不再柔和,而且有些冷,雖然麵對麵,但拉開了難以逾越的距離。白樂聲音有些顫,魏主席,葉子偷你東西沒?魏寧反問,誰說她偷我東西了?白樂問,那麼,你沒懷疑她?魏寧很有力,沒有!白樂回頭對葉子說,魏主席沒懷疑你,你自個兒多心了。又衝魏寧笑笑,那就讓葉子留下,侍候到你好。白樂和葉子意思一致,如果魏寧不懷疑,那麼應該留下她;如果不留她,還是懷疑她。魏寧氣粗了,我說過用不著了。白樂反駁,你下不了床,咋能說用不著了?看來,你當真懷疑她。魏寧說,我沒懷疑。白樂說,你懷疑了,除非你留下她。魏寧火了,說不用就不用,你要怎樣?白樂的卑笑漸漸消失,不軟不硬地說,魏主席,你是我和葉子的貴人,我倆下輩子也要感謝你,可咱不能背個黑鍋回去。你不讓葉子伺候,咱得有個條件。

魏寧脫口道,什麼條件?臉上滑過一絲警惕。

白樂說,你得打個證明,證明葉子沒偷過你的東西,她不是賊。

魏寧愣了幾秒,似乎想笑,但沒笑出來了。他說,太荒唐了。

白樂說,你證明了,葉子就不背黑鍋了。

魏寧搖頭,打證明簡單,可我不能打。

白樂問,那你懷疑她了?

魏寧說,我沒有。

白樂聲音軟軟的,卻堵了魏寧後路,你要麼打證明,要麼讓葉子留下,你總得給葉子一個清白吧?

魏寧厭煩地凝視白樂一會兒,終於妥協,好吧,我給證明。他讓葉子取來紙筆,問白樂,就按你剛才說的那樣寫?白樂雞啄米似地點頭,對對。魏寧寫下兩個字,忽然生氣了,啪地摔了筆,你讓我寫我就寫?我不寫!白樂驚了一下,不是說的好好的麼?魏寧仍氣乎乎的,憑什麼要聽你的?你究竟想幹什麼?白樂說,我不幹什麼呀!魏寧冷笑一聲。白樂說,要這樣,葉子還真不能走。魏寧怒道,你威脅我?白樂賠著笑說,不敢呢,隻是……你讓葉子咋辦?魏寧說,算我看錯了人,你走不走?白樂沒那麼硬氣,還得說說吧?

魏寧打了一個電話。一會兒吳風雨便領一個警察來了。葉子認得他,緊張地扯扯白樂的袖子。白樂悄聲道,別怕,然而他的聲音抖了。他笑著解釋,我沒幹啥事,隻是讓魏主席寫個證明,魏主席,你寫了我馬上走。魏寧似乎懶得再看他,手掌臨空劈了一下,讓他們走。警察沉著臉,指指門口,葉子拽白樂,白樂卻往後縮,似乎要找個角落躲起來。警察覺察到白樂的企圖,扯住白樂領子往外一扔,白樂踉蹌幾步,沒跌倒。白樂說,魏主席,貴人,你得給葉子一個清白啊。警察再次揪住白樂,但白樂抓住門框,大叫,魏主席,我隻要一個證明。葉子嚇壞了,她說,別……別……自己都不知道是求警察別揪白樂,還是讓白樂別要證明了。她腦裏一片混亂,說不出話,她就哭,嗚嗚……別……嗚……別……

白樂和葉子還是離開了。他們沒膽子賴在那兒。白樂不明白,一個證明咋就這麼難。葉子一路都在哭,沒有聲音,但淚水不斷。白樂勸,過去了,甭想了,他噘噘嘴,似乎要吹出什麼,可嘴唇像凍硬的膠皮,怎麼也聚不成形狀。

秋後,白樂揣了兩千塊錢進城。要帳的雖然多,但魏寧的錢必須先還。魏寧看見白樂,吃了一驚,但目光分明在問,你怎麼又來了?白樂說,我來還錢。然後把兩千塊錢擱在魏寧麵前。魏寧說,我說過不要了,送給你們的。白樂說,借的就是借的。魏寧無奈地笑笑,咋這樣呢?他想找葉子打的欠條,但沒找著。魏寧根本沒把那兩千塊錢當回事,他甚至忘記了。魏寧解釋欠條找不見,問白樂要不要打個收條。白樂搖頭,但提出讓魏寧打個證明,證明葉子不是小偷。魏寧驚得眼珠子險些跑出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白樂小聲說,這回你總該寫了吧。魏寧像大病了一場,虛虛地應道,好吧。他的手機械而僵硬,一個字條竟寫出一身大汗。直到白樂離開,魏寧仍是那個僵硬的姿勢。

進了臘月,白樂和葉子收到一個沒有郵寄地址的包裹。兩人都很納悶,小心翼翼地打開。是一個嶄新的紅燈籠。白樂看葉子一眼,葉子看白樂一眼,似乎都想說話,但都沒說。沉默了好一會兒,白樂問,掛不掛?葉子反問,你說呢?白樂說,掛,憑啥不掛!《掛紅燈》的曲子又掛在嘴邊了,隻是老跑調,似乎白樂掉了牙齒。

房子矮,燈籠大,不像吊在房簷上,倒像從地上長出來的,把房子都要頂起來了,遠遠望去,如一朵怪異的紅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