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天界殺神
聽到那個聲音,戰神顧不得什麼,舉戟下令,聲音洪亮如雷鳴:“三軍聽令,速退!”
其實不用他下令,天兵們已經後撤了。
文犀顯然也明白事情有多凶險,抱著田真掠走。
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撼動,山頭的黑色旋風塔開始劇烈搖晃,恍若即將倒塌的大廈,不再是中規中距的漏鬥形,變作模糊一團。
戰神畢竟不願輕易放棄,親自騰雲至空中,借天風之力護陣。
風力重新凝聚,法陣恢複平靜。
戰神鬆了口氣,忽然又變色。
靜止的旋風,好像黑色的玻璃高腳杯,表麵竟逐漸現出裂紋,一道,兩道,三道……
裂縫縱橫,其中神光四射!
沒有時間修補了,戰神大驚,預測到即將發生的事,甚至來不及轉身,就這麼直直倒退回旗幟下。
朝華君仍穩穩立於山頭,並沒有退避,見狀知他修補失敗,不由長歎一聲,抬左掌,右手淩空劃了道弧線,帶動廣袖輕揮,動作不大,更顯得優雅好看。瞬間,一團火紅色的光球將他全身包圍,然後逐漸向四周擴張,形成一道牢固的巨型結界。
與此同時,旁邊戰神也揮動畫戟,朝天一指,長空電閃,猶如被戟尖所牽引,白色火花耀眼,生成道藍白色屏障。
羽族神王,天界戰神,盡展平生法力,築雙重結界,共抗魔神之威。
爆炸聲震耳欲聾,旋風散,陣法破,藍色神光亮起,冰冷刺目,氣流如決堤之洪,攜帶煙塵飛石,翻滾著,鋪天蓋地而來。
巨響聲裏,兩層結界粉碎。
一切,隻是眨眼之間的事。
早已料到這結果,朝華君與戰神沒有意外,顧不得傷勢,同時退後閃避,他二人有強大神力護體,天兵們就慘了,數千避退稍慢的全部灰飛煙滅。
親眼目睹超乎想象的恐怖的魔神力量,剩餘的天兵們個個麵色發白,兩腿發軟。
幸虧文犀閃得快,田真發抖。
狂風不息,卷起漫天沙石、漫天塵土,迷了所有人的視線,先前那種壓迫感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重,幾乎令人窒息。
藍色神光裏,逐漸現出一道身影。
田真連忙抖抖脖子,將灰塵抖落,凝神去看.
一個看似二十疑似三十實際不知幾千幾萬歲的男人,身材明顯比尋常人要高大許多,黑袍廣袖嵌金邊,被風鼓起,黑色長發隨罡風飛揚,幾縷自額前垂下,襯著金色額飾與發飾,高貴炫目。
東方神仙,還是西方神祇?
虛天魔帝,轉世殺神,僅僅站在那裏不動,渾身殺氣已令人心生懼意,不敢多看。
一眼,一眼足夠。
臉部線條出乎意料的柔和,高直的鼻梁,薄薄的唇,唇角微揚,似笑非笑,雙眉秀窄,斜飛入鬢,若問魔神威嚴,盡在狹長鳳目,長睫下的眼神,與其說是自信,不如說是輕蔑與傲慢,那是一種睥睨六界惟我獨尊的氣勢,無論人,還是神,在他麵前竟都顯得如此卑微,如此渺小。
這形象……這形象咋那麼眼熟呢呢呢!
田真閉眼,心狂跳。
“那便是魔神路西法了。”文犀低聲歎息。
什麼?田真睜眼,滿頭黑線。
他他他……路西法!路西法大人?
來不及等她確認,魔神眼一眯,眉一低,袖一揮,刹那間周身神力爆發,又有數千天兵光榮地變成了腳下土地的肥料。
田真默。
好吧,試鏡成功,如果加六片翅膀,他完全可以扮演路西法大人……
文犀看看不遠處的朝華君與戰神,用傳音之術與她解釋:“他本是神帝的嫡親兄弟,天界最出名的一位神王,因不甘居於神帝之下,反下天界,做了魔帝。”
“昔天界先帝有七子,長子弑中天乃神後所出,就是當今神帝,時隔八萬年,神後產下第七子,聖無名連夜進宮麵見先帝,說他是‘有亂平亂,無亂生亂,殺神轉世,不臣而走’,可當時神界四部作反,天庭情勢危急,先帝執意留下他,賜名弑中流。”
“據說他原是上古眾神合力困在太上鏡裏的九天殺神,神元轉世,性好殺,不出一年平定四部之亂,自此無人敢犯神界,後來先帝應劫身故,弑中天即位,他便不服,反去魔界做了魔帝,棄本名不用,自名路西法,正好應了聖無名的話。”
對麵,魔神製造上萬的炮灰之後,終於停了手。
“陛下。”魔軍齊齊跪倒參拜。
路冰河與路小殘上前,單膝跪下:“父皇。”
聽到這兩個字,田真差點被嗆死,全身顫抖,毛都豎起來了——路天王你確定?那位美貌暴力大哥真的真的是你爹,不是你兄弟?
文犀不著痕跡勾了下嘴角,道:“魔神生性傲慢,到此刻才現身,必是戰神言語相激,令他甘願留在陣內的。”
果然,魔神抬臉,發絲被風吹得拂在下巴上,聲音透出幾許輕蔑:“神無功,我留在陣內十五日,你也未能打過我兒,前行半步,還有何話說?”
戰神毫不示弱:“事已至此,何必廢話。”
這分明是間接認輸,魔神頗為滿意,“嗯”了聲,沒有計較他的嘴硬:“弑中天,來了又何必躲?”
此話一出,戰神麵色大變,急忙回頭看。
“七弟要見朕,是不是該叫一聲皇兄?”先前的馬車裏,一個人緩緩掀起車簾走出來,渾身錦繡,麵帶微笑,語氣卻半點不輸。
領導換衣服都這麼快?田真佩服得五體投地。
戰神差點沒丟了魂:“陛下!”
朝華君率三軍作禮.
黑色廣袖揮過,魔神負手:“無能者,不配吾效命。”
這話非但不客氣,簡直是狂妄至極,麵對如此輕辱,神帝再也忍不下怒火,語氣與眼神一樣冷:“弑中流,你不要欺我天界太甚!”
“那就用你的力量,讓我臣服吧。”
黑眸一眯,數千天兵又成炮灰。
文犀早已料到結果,先退得遠遠的,田真縮在他懷裏唏噓不已,神帝陛下啊,現在有個你玩不起的人了吧,可惜你的天兵呐……
看看周圍剩餘天兵——魔神大人一眯眼,不想當炮灰你就閃,沒發現規律麼?
再看朝華君——是不是搞錯了,其實我們是來看魔神練級的吧?
最後抬頭望文犀——這是個危險人物,咱再躲遠點?
神帝站在山頭,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俊臉寒得可以結冰了,袖底雙拳幾乎握碎,無奈實力差距太大,根本沒有發作的資本,因為眼下就算自己與朝華君戰神三人連手,也無把握勝他,激起他的殺性,打上天庭更麻煩。
朝華君暗暗歎息,上前:“表弟,你這是何必,神界已多年不曾犯魔界,縱然消失,於你又有何好處?何況除了神界,尚有仙、妖、鬼界與人間,表弟亦是神族,如此自相殘殺,豈非讓他們平白得益?”
田真聽得發笑。
領導你真會搞外交,好話全讓你說了,什麼神界多年不犯魔界,聽著是多大的恩賜一樣,問題是有這位路西法大神在,你們敢犯麼?
殺神轉世,本性好戰,考慮到神界亡了自己多少失去個樂趣,魔神大笑:“能言善道的人,暫且給你這個麵子。”
他側身下令:“我兒,收兵。”
話音剛落,人已不見。
路冰河說了聲“撤”,與弟弟路小殘一起,連同數萬魔兵,都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田真無語。
這位魔神大人真……隨性,轟轟烈烈打到現在,搞得別人雞飛狗跳,到頭來咱領導幾句軟話,他就回去了。
到此時,田真終於明白數十萬天兵真正的作用,那就是充當魔神練級的炮灰.
風息,四周一片沉寂。
戰神收了畫戟,垂首單膝跪下:“臣無能,求陛下治罪。”
身為神界之主,當著數十萬天兵的麵受此羞辱,想到神界存亡盡在對方一念間,堂堂神帝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冷笑:“神界消失,於他並無好處,消失麼,好個消失!”
這話針對誰,很明顯了,田真擔心地望朝華君,領導你為天界消弭了一場大禍,別人卻並不領情呢。
朝華君傾身:“臣失言,有罪。”
“魔界撤兵,乃是看朝華君的麵,朝華君麵子不小。”
……
說話間,幾名天兵抬過一個人,卻是大鵬王垂天,雙目緊閉,麵若金紙,胸前一個血淋淋的大洞,極其可怖,想是方才躲避不及,被魔神之力重創。
“又是你那位表弟賜你的麵子。”神帝看一眼,拂袖走了。
戰神微露擔憂之色,看朝華君,朝華君反倒莞爾,示意他先走——跟這位表弟陛下打幾萬年的交道,豈會不知他的脾氣,肯當麵發怒,反倒說明他心無忌憚,倘若和和氣氣的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那才不妙。
朝華君看著昏迷的垂天,問:“能救否?”
醫神忙回道:“將軍傷勢沉重,尚餘一息。”
田真早已從文犀懷裏跳下地,踱著小步子,暗暗歎氣。幾萬天兵成炮灰,惟獨大鵬王沒死,顯然是魔神對神羽族手下留情了,臣子跟敵人有交情,難怪神帝陛下生氣。
發現某領導視線移向自己,她連忙假裝沒看見,踱到一邊。
“小凰兒……”溫柔的聲音終於響起。
田真想哭了,領導,義務獻血也要有個休養期麼,這不到一個月就被放了幾次血,咱還想當隻健康的鳥……
見她似不樂意,朝華君半蹲了身,伸手撫摸她的腦袋:“垂天將軍乃是天界重將,忠心耿耿,且又是本族臣民,你……”
田真耷拉著腦袋不吭聲。
忠臣良將關咱啥事,他是為神帝陛下受傷,又不是為咱,為啥不叫神帝陛下獻血,咱的身體也很重要啊!
文犀道:“她前日才受過傷,恐怕……”
純正的鳳凰血極少,鳳王的血非同小可,不能隨意取用,朝華君無奈,抬起她的頭:“小凰兒,你真忍心看他死?”
微笑,有如春花燦爛。
神啊!田真鼻子一熱,認命地朝垂天奔過去,看來這血今日橫豎都要流,也別浪費了。
親眼見傷口生新肉,醫神連聲讚好。
好個屁,將來你們就拿咱當長期血庫使吧?田真預見未來的悲哀生活,一顆心開始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