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3 / 3)

朝華君俯身抱起她,什麼也沒說,走進房間,坐到椅子上。

田真閉著眼睛裝睡。

朝華君終於忍不住笑了:“她招惹你了?”

領導英明!田真馬上睜眼,點頭不止。

朝華君拎起她的翅膀:“開罪了她,還想獨自跑出去,讓她看見,神羽族是不是又要少一名小鳳凰?”

所以咱沒敢走麼,田真歪歪脖子。

“對本王無禮,論罪當逐出羽族,”朝華君將她往地上一丟,“念你初犯,乖乖地在這裏認個罪,本王便饒你。”

田真馬上低頭作服氣狀。

“今晚早點歇息,明日起程回羽漠天宮。”.

次日清晨,朝華君帶田真乘火鳳離開天庭,幾名天官奉神帝之命送出八萬裏,文犀沒有來,田真也表示理解,他如今在禦前當差了,哪能像以前那麼自由。

戰事解決,朝華君也就不急,有意帶田真遊覽見識,身邊有隻通人意的鳥作伴,比起往常竟添了許多樂趣。

名山奇穀,平林神湖,黃沙大漠……

寬闊鳳背像一艘大船,朝華君披發而坐,修長手指執著片薄刃,正在雕一根竹管,那是路過瓊山時順手摘的。

田真跳來跳去,不知他要做什麼。

朝華君微笑,抖落她一身竹屑:“此物甚妙,稍後你便知曉。”

眨眼的動作帶了幾分戲弄,與他素日形象相去甚遠,田真看得一愣,連忙低頭,安靜了。

刀下之物逐漸成形,卻是支精美的竹蕭。

白色廣袖被風掀動,朝華君不緊不慢將那簫送至唇邊。

簫聲起,清如鳳鳴,妙不可言,響徹雲空,帶著奇異的魅力,田真頓覺精神一震,心神漸被簫聲所迷,魂魄仿佛受它牽引,身體隨之變得輕盈起來,雙翼不由自主扇動,帶著她飛上半空,盤旋起舞。

簫聲中正平和,儼然王者之風,火鳳亦停住,引頸和鳴。

優美鳳目,蕩漾著淺淺的笑意。

這是在哪裏,在做什麼……

曲畢,舞畢,餘音猶在行雲間回響,田真落回火鳳背上,根本沒有反應過來,隻覺心頭悵然若失。

朝華君收起簫:“族中有修成人形者,便該上羽漠天宮朝拜本王,鳳者歌,凰者舞,今日本王先令你獻舞一支,如何?”

給領導獻舞?田真終於被這詞劈回神,大窘。

朝華君道:“我很喜歡,小凰兒可願意再為我舞一曲?”

田真馬上將腦袋從翅膀裏伸出來,眼淚汪汪地搖頭,見他作勢又要吹奏,立即撲上去銜住他的袖子使勁拽。

朝華君忍俊不禁:“會害羞麼?鳳族天生能歌善舞,有什麼怕的……”

說話間,遠處有什麼東西閃過。

驛站!驛站錯過了!田真連忙鬆了口,衝他鳴叫示意。

笑容不改,隻逐漸黯淡下去,朝華君緩緩將簫自唇邊移開,沒有表示。

前麵是大荒,田真很快明白過來,閉嘴。

“最後一次,”朝華君伸手抱她入懷,望著前方迷霧輕聲道,“最後一次好麼,倘若再尋不得,也就……罷了。”

田真不作聲.

夜色籠罩下,蟲鳴鳥鳴俱無,茫茫大荒一片沉寂。和上次所見時相比,優婆山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在風中巍然矗立,黑黝黝的有點冷,有點模糊。

“這優婆山本是上古神山,受日月靈氣滋養,後來被神所棄,因怨怒生出許多妖魔鬼物,凶險至極,但上頭仍有許多罕見靈藥,她便是與我賭氣,跑上山尋藥……”

朝華君將田真放在火鳳翅膀下,輕聲囑咐:“不要亂跑,記住了麼?”

找了二十年都沒有結果,分明已經凶多吉少,這是最後的執著?田真不好阻止也不能阻止,隻得點頭。

察覺有人來,朝華君側身看。

三道白光落地,化作三個天官模樣的人,為首是位五十多歲的老者,麵目慈祥,白發白眉白胡子,手執拂塵,雪白道袍嵌九宮八卦圖案,被風吹得飄飛,很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像是畫中的太上老君。

“莫不是朝華君在此?”

“九弗太宮?”

互相認出對方,朝華君與老者俱拱手作禮。

朝華君看另兩人,含笑道:“玉陳少宮也在。”

那名黑發黑須的紫袍道人忙笑道:“下仙與太宮奉吾皇之命來貴境辦事,路過此地,想不到竟遇見朝華君,巧得很。”

他停了停,又試探:“朝華君來這優婆山,莫非還是為了……”

朝華君道:“天庭歸來,路過此地。”

九弗太宮搖頭。

玉陳少宮便知他不願繼續這話題,於是陪笑客氣幾句,道:“我等皇命在身,恕不能久留,先行告辭,朝華君莫要見怪。”

朝華君點頭:“願仙帝陛下福壽無邊,過些時日吾皇也將派使者前去仙界。”

那三人亦恭維神帝一番,離去。

九弗太宮乃前朝老臣,在仙界聲望極高,玉陳少宮卻是當今仙帝關河月武母族表兄,關河月武派他與九弗太宮同行,實為監督,怕太宮借機尋找舊太子關河月微罷了,如今仙界局麵混亂,人人都在盼舊太子回歸,也難怪關河月武這般忌憚。

朝華君笑了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

這些人是來自仙界?田真根據近日聽到的種種談話,已大致弄清了當前局勢,漸漸地也產生興趣,仙界神界都在找關河月微,他躲到哪裏去了?

夜深,珠光暗淡。

風卷夜寒來襲,好在火鳳翅膀很寬大,田真個子又小,躲在下麵被羽毛蓋得嚴嚴實實,居然十分暖和。

優婆山這麼險惡,不知朝華君有沒有危險……

能讓他癡情不忘二十年,那位龍女就是死,也該滿足了。

朝華君不在,田真始終睡不安穩,總是呈半夢半醒的狀態,半夜,一陣奇異的響動忽然自耳畔傳來,驚得她睜開眼。

透過羽毛之間的縫隙,她看到麵前停著一雙黑色的靴子。

朝華君的靴子是白色的。

什麼人?田真警覺。

“朝華君乃天界神王,最得神帝倚重,拉攏他於我們大有好處,陛下為何非要除去他,倒是奇了……”那人似也不解,半晌笑了聲。

聲音很耳熟,田真不費什麼力氣就想起來,這不是方才那個玉陳少宮嗎!

聽他話中的意思,仙帝要殺朝華君?!

此事非同小可,無意偷聽到這樣的秘密,若被發現,下場可想而知,田真又驚又怕,躲在鳳翼下大氣也不敢出,直到那雙黑靴消失,仍不敢妄動。

許久,周圍再無動靜。

田真暗暗拿嘴啄火鳳,誰知火鳳似睡沉了,沒有任何反應,她隻得悄悄探出頭張望,確認玉陳少宮不在,這才從鳳翼下跳出來。

四下亂找,並無任何可疑之處,不知他到底做了什麼手腳……

要暗算朝華君,怎樣最有效?

田真沉思片刻,將視線移向火鳳。

不出所料,火鳳睡得很沉,看樣子是被動了手腳。

田真飛至火鳳背上,仔細查看,鳳凰的眼力本就極好,還真讓她發現異常——一片與眾不同的小羽毛。

羽尖鋒利如針,混雜在火鳳金羽中,顏色略有差別,若非有心查看,肉眼幾乎難以分辨。

也是諸多電視劇的功勞,田真積累了不少暗算方麵的經驗,心知可能是劇毒,萬一被它刺到,後果就很危險了,於是她盡量鎮定下來,小心翼翼撥開周圍的羽毛,用嘴銜起根部將它拔了下來。

“小烏鴉竟壞我事!”陰沉的聲音響起。

他回來了!田真吃嚇,下意識撲扇翅膀驚叫,那支羽毛也就自嘴上飄落,慌亂之間,田真忽覺右翅一疼,緊接著又一麻,然後全身都變得僵硬了,自鳳背滾落。

羽尖針刺破右翅,毒性入血。

玉陳少宮本已抬手,見狀又放下。

此毒雖烈,卻不足以傷鳳王性命,朝華君中毒後必會立即運功,他等在旁邊則是要趁機下手,在此地出事,神帝定然疑不到仙界,隻沒料到千算萬算還是算漏了,火鳳翅膀下還藏著隻小的,一切都被她看在了眼裏。

“壞事的下場就是死,一隻烏鴉,省了我動手。”玉陳少宮冷笑。

剛這聲叫,不知朝華君聽到沒有?田真暗暗著急。

毒羽自地上飄起,自行飛入玉陳少宮袖中,玉陳少宮還沒傻,這小烏鴉一死,神氣消失,朝華君素來謹慎精明,未必會上當,絕不能讓他看出是仙界下的手,還是料理掉這小烏鴉的屍體,速速離去為妙。

這番思慮固然周全,可惜,一切都已來不及。

突然出現的強烈壓迫感,伴隨重重殺機,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讓人喘不過氣.

沉沉的夜,暗淡珠光,人好像身處黑暗的無底山洞中。

孤獨,恐懼,逐漸滋生……

甚至,有種死亡的預感。

一時之間,玉陳太宮竟無端地開始不安,如同被定在那裏,雙腿變得異常沉重,半步也移動不了,不僅是他,這種恐怖的氣氛,就連旁邊地上的田真也察覺到了。

“背地暗算麼。”

低沉而略帶鼻音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在天地間悠悠回蕩,透著不盡威嚴,還有憤怒。

這是……是……田真全身毛豎起。

眨眼間,兩丈外現出一高大身影,黑袍廣袖帶金邊,金色額飾發飾,長長黑發被風吹得散亂,自高高鼻梁下拂過,半掩無暇的臉,那是種黑暗的完美。

玉陳少宮顯然知道他的身份,驚恐萬分,聲音都變了:“你……”

“卑鄙的仙者,你,不該存在。”

鳳眸一眯,廣袖一揚,強大神力襲來,玉陳少宮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已經像散沙般崩塌。

沙粒隨風撒落在身上,田真毛骨悚然,骨灰,骨灰!

瞬間工夫,高大身影已站在了麵前。

魔神路……路……路西法大人!田真小心肝直發抖,緊緊盯著那漂亮威嚴的狹長鳳眼,開始祈禱,他他他沒有眯眼的習慣吧?

魔神低眸看她,半晌開口:“灰鳥。”

田真馬上淚流滿麵。

就算咱不像鳳凰,你也可以叫聲烏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