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艙有一個艙房,裏麵隻有兩個非常舒適的鋪位,這就是普呂當大叔和菲爾·艾文思的寢室,壁櫥裏有充足的內衣、外衣、大衣和旅遊毛毯。就算橫度大西洋的豪華遠洋客輪也不一定比這更舒服。但他們並沒有睡多長時間,因為現在的憂慮讓他們失眠了。這將是一場什麼樣的冒險?這會是什麼性質的試驗?將如何收場?羅布爾有什麼目的?這其中確有值得仔細考慮的地方。
而聽差弗裏科蘭卻被安置在前部,與“信天翁號”的廚師成了鄰居。這樣的鄰居他會很滿意,因為他喜歡與當今世界比他大的人物接近。雖然他最終還是睡著了,可是他夢見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被拋向太空,再往下掉。這一夜盡是一些毛骨悚然的惡夢。
隨著夜晚的到來,氣流平穩了,沒有什麼比此時在大氣中旅行更安靜的了。除了螺旋槳的唰唰聲以外,整個夜空再也聽不到一點雜音。偶爾傳來地麵上奔馳的火車頭汽笛的一聲長鳴,或是一些家畜發出的鳴叫聲,動物的這種本能真是奇特!它們在地麵上能感覺到飛行器掠過頭頂,於是被嚇得狂叫不止。
第二天,6月14日早上5點,普呂當大叔和菲爾·艾文思來到平台上散步,和前一天一樣:監察哨站在前部,舵手立在後部。
設一個這樣的監察哨幹什麼用呢?怕碰到另一架飛行器嗎?當然不是,迄今為止,像“信天翁號”這樣的飛行器恐怕別人聽都沒聽說過。那萬一碰上飛艇呢?那不要緊,一則這種可能幾乎沒有,此外就算真有,它們與“信天翁號”相撞無異於以卵擊石。
那究竟有沒有可能發生碰撞呢?有,這就和輪船在大海中航行時一樣,“信天翁號”在空中也會遇到空中暗礁——大山的阻擋,那時則需要避開行駛。
羅布爾也相當於輪船上的船長,根據所經高山的高度,隨時下達命令,調整飛行高度。現在很快就到多山區了。出於慎重起見加派了監察人員。
普呂當大叔和菲爾·艾文思俯瞰著身下的大片地區,他們發現了一個大湖,“信天翁號”很快將飛到湖的南岸。他們猜想夜裏飛行器肯定是沿著伊利湖縱向飛行的。而既然飛行器現在是朝著更加偏西的方向飛去,那它必然要飛越密執安湖的南端。
“肯定是!”菲爾·艾文思說,“遠方那群建築,肯定是芝加哥!”
他說得很對,那正是美國西部最大的都市——芝加哥,是16條鐵路彙集之地,這裏塞滿了來自印第安納、俄亥俄、威斯康星、密蘇裏和甚至整個西部的產品。
普呂當大叔在艙房裏找出一副高倍率的航海望遠鏡,有了它,輕而易舉就能辨認出這個城市的主要建築,就能隨著菲爾·艾文思的指點去看教堂,看大廈,看那無數個機械化糧倉,看那巨型的謝爾曼旅館,旅館像賭博用的大骰子,每一麵上的窗戶恰似數百個骰點。“既然這裏是芝加哥,”普呂當大叔說,“那就表明我們正行駛在比回費城該走的稍微偏西的路線了。”
沒錯,“信天翁號”正逐漸偏離了賓夕法尼亞的首府。
此時,即使普呂當大叔要強迫羅布爾轉向東飛,也不可能辦到。這天早上,羅布爾似乎根本就沒打算走出他的艙房:要麼是在忙於工作,要麼是在睡懶覺。兩位同行見他始終不出來,也隻好先去吃早飯。
飛行器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是照此速度飛行。因為東風與它基本同向,所以並沒有讓人感到不適。高度上升170米氣溫才下降1度,因此從氣溫上也不成問題。韋爾頓學會的兩位首腦不得不一邊漫步在七十四棵螺旋槳的“樹”蔭下,一邊考慮著、交談著,等著羅布爾露麵,高速的旋轉使螺旋槳葉片變成一個半透明的碟子。
不到兩個半鍾頭,他們就穿過了伊利諾斯州的北邊,飛過了“萬河之父”密西西比河,正行駛在河上的兩層汽輪就像一條條小船似的。上午11點左右,衣阿華市已隱約可見,並很快進入其境內。
最明顯的是由東南到西北斜貫全州的幾條低矮但陡峭的山脈。“信天翁號”也根本不用提升高度,而且在航向前方地勢逐漸降低而最終融入衣阿華太平原。那其實是一個廣闊的大草原,自衣阿華州的西部連通內布拉斯加州並延伸至落基山腳下。草原上河道交叉密布。其實這些都是密西西比河的子孫。沿河兩岸城市、村莊稀少。故而,“信天翁號”一陣疾馳。
這一天很平靜地過去了,普呂當大叔和菲爾·艾文思如同閑人,無人約束。奇怪的是弗裏科蘭也沒見麵:為了保持眼不見心不驚,他一直在前麵躺著閉目養神。其實他並未像他對人所說的頭暈。如果眼前無物,即使站得再高也不會頭暈,身處在高空中的氣球吊籃或飛行器平台上,看到深淵也不會感到心驚肉跳。所以站在飛行器上並不會對地麵產生恐懼,而隻會看到四周的地平線在上升。
下午2點,“信天翁號”飛臨內布拉斯加州邊界上的奧馬哈市的上空。奧馬哈是紐約到舊金山長達6,000公裏的太平洋鐵路的真正起點,有一段時間,從飛行器上還能看到泛黃的密蘇裏河裏的流水,看到這座磚木建築居多的城市。
奧馬哈市坐落在富饒的密蘇裏河流域,如同是一條束在北美腰部的金腰帶上的皮帶扣。很顯然,當飛行器上的乘客們欣賞這些美景時,奧馬哈的居民們也一定看到了這個空中怪物。不過,他們看到這個機器在天空翱翔所發出的驚歎,不會比已經站在這個機器平台上的普呂當大叔和菲爾·艾文思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