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從初見至今,居然是整整十年!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夏川是那樣一個完美主義與踐行主義並存的人。他走了,便是真的走了。無論他怎麼找,他都不會再出現了。
無力感洞穿了身體,扶著窗框,指尖傳來的冰涼的觸感一直蔓延到心底。沉重的疲憊回旋在腦中,一場繁華,兩人落寞,最後的最後,竟是這樣的結局?
電話鈴聲再度響起,雲錯緩緩轉身接起,“院長有事,院裏有什麼事先……”
“雲錯,我是媽媽!”硬生生被打斷,雲錯一時沒反應過來。
長歎了一口氣,就聽到電話那頭媽媽永不知疲倦的嘮叨,“怎麼回事?你先聽媽說,你劉阿姨,就那個咱們以前小區那個,住咱家樓下……她的女兒噢,剛從美國留學回來,長得可水靈了……關鍵是人家還沒男朋友。你就回家見一次吧,你說你……”
“媽!”眉間深蹙,濃重的疲憊彌漫上心頭,雲錯不耐煩的打斷。掐了電話,重重摔下去,雲錯掩麵蹲了下去。
這個居室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而他,注定要形單影隻?經曆了這許久的風雨,終於有一些平淡的日子,最後也要化為泡影了。從沒覺得自己這樣脆弱,環起臂彎,還感覺得到昨夜他的氣息。那一種纏綿到骨子裏的溫柔竟然叫做不辭而別,那還有什麼是真實的?
課堂上氣氛很沉重,年輕帥氣的副教授先是忘帶了教案,然後又是頻頻出錯。從蘇軾講到元好問,竟然沒有過渡,學生倒是沒什麼反應,像是習慣了。也是,整整一個星期,從院長失蹤到現在,雲錯就一直處於這樣神思恍惚的狀態。
學生走完了,教室頓時空了下來。雲錯凝望著浩瀚的天際,心中燃起了絕望中的熱望。他一定要找到他!
你不在的地方,於我而言,不過就是一座空城。
那麼,我還是選擇拆了我的圍城,讓你進來吧。
J城大學又失蹤了一個老師,學校裏流言四起,各種不懷好意的猜測像瘟疫般蔓延開去。
兩個月後,秋已走到頭,濃重的蕭瑟淩亂了雲錯的發絲。他回來了。最終還是選擇回來。十年後,他不再衝動,成熟了,也便能把心痛隱忍在骨子裏了。
當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的雲錯,給人的印象隻能用兩個字概括:憔悴。
疲憊的風塵之色刻進了眉間,眼神中結起了一層冰,雲錯變了,但所有人在他麵前不敢多說什麼。從此,夏川這個名字成為一種禁忌。帶著學生的崇敬和遺憾消失的院長,他的名字在另一個人心中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寒假的時候意外碰到周琦,兩人坐在半島咖啡的靠窗位子上。咖啡冒著熱氣,一手握著,另一手卻還是涼的。凝眸注視著窗外車水馬龍,冬天依舊繁華。
“你怎麼了?”周琦忍不住開口。
很久,雲錯才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他走了。”
絕望的聲音像條無奈蜿蜒的蛇,冰涼而茫然,遊弋到對麵女子的耳中。
“怎麼回事?”周琦急切問道。心中也已涼了一截,聽他的口氣,事態很嚴重。
“你們到底怎麼了?”
“我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眼波再度茫然,雲錯覺得雙手都開始彌漫寒意了。
周琦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不是多年前就困擾著他們嗎?而他們不是已經作出決定了嗎?那麼,不管解決,是否應該順從著本心繼續呢?
氣溫驟降,兩人都不再言語。沉默中,窗外飄起了雪花。
關門的一瞬,雲錯隻是抬頭看了看遠方的天空,剛毅的唇線始終保持著那樣冷倨的姿勢。他轉身走了,留下一個背影。
旋轉鑰匙的那刻,發動機低沉的聲音蔓延上車窗。眼淚不知不覺滑落下來。一直以來以為自己很堅強,敢愛敢恨。可是為什麼在他們的感情麵前覺得自己那麼無力……
原來她一直偽裝的幸福不過是徒勞。多少年了,雲錯從不問她,而她也從不告訴他她至今單身。
雨刷刮疼了視線,滿腦子都是十年前的畫麵……
“雲錯?我還楊過呢!”
一個女生捧著名單喊著,安靜的教室裏頓時笑成一片。人群中一個眸子晶瑩的男生赫然抬頭,目光直視著那女生的方向。
在為數不多的男生裏,他給人一種靜止的震撼,似乎空氣停止流動。麵貌並不那麼精致,卻讓人從心底覺得舒服。第一眼見他,周琦就有種從人群中一眼認出他的感覺。不紮人,但是顯眼。1米78的個子顯得鶴立雞群。畢竟這裏是文學院,男生的數量和質量都比較客觀。
她知道他一定就是雲錯了。一定不會有錯。那泓清澈的眼波裏流露出淡淡的審視,不帶傷害。
輔導員走進教室,全班立刻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