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箭(1 / 3)

桃花隨著一陣急風搖落幾片花瓣,徐景存與文雲溪正在桃園中閑話。不一會兒楚洛甄竟然來了,文雲溪顯然有些吃驚。楚洛甄略一遲疑,向文雲溪行了一禮。有些回避的直接轉向了徐景存,不再看她。

楚洛甄略帶激動道:“先生一切都安先生安排的進行,如今王爺在正陽殿等候先生。”聽話語誰都明白了,原來一切都是徐景存的計策,他進宮也隻是其中一歩而已。

待徐景存走後,楚洛甄看著滿臉詫異的文雲溪,一五一十的將出宮後的種種說與了她聽。

文雲溪滿臉的不可信道:“什麼?你與意征,那意心呢?”

楚洛甄看向那園中桃花,俏麗的花朵壓滿枝頭。是她的錯,一切本就懷著不良的心來到宮中,愛沒了她便有點求勝心切,她便被怒火蒙蔽了雙眼,於是便造成了今日局麵。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日,她一身內人裝扮出現在文意征麵前,文意征將她擁入懷,在他身後的文意心的表情,他該有多麼吃驚,恐怕比知道他兄長奪位更吃驚。而當劉夫人看到她時,又是何等的吃驚、憤怒。

耳旁傳來雲溪的聲音:“如今意征得位,你定被封,如此一來你如何麵對意心?又如何麵對劉夫人?”

楚洛甄苦澀一笑:“行一步,看一步。”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她有什麼辦法,從踏進門的那一刻,她都想到過了,隻是當真發生了,她卻不能如想的了然。忽又一陣急風,打得桃花紛紛飛散。

四月十六,諸事皆宜,行冊封大典。在這場站亂中的各人都得了自己應得那份,劉夫人被尊為太後,文雲溪自然也被尊為太後,進宮不過半年多,她便已由皇後成了太後。楚家父子被安排在京,楚暉宏複原職任光祿大夫,楚雲峰任禁軍都尉,楚洛甄雖未過門可文意征卻封了夫人稱號,為此劉夫人傍晚便到天露宮中大鬧了一場,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隻是在文意征意料之外,不想母親如此強烈反對,權衡輕重,終是退了一歩封了美人。文意心被留在京城,原先文意征的行宮,封長安王。文雲溪也離開了鳳儀殿,卻並未去福壽宮,而是去了寒壽宮。

那本是冷宮,造的極偏,倚宮牆而建,也極簡陋,一間正廳,左右建了三間房屋,院內一株若大的合歡花開著絨絨花朵,旁邊一口水井倒是清澈。

姒謠不懂道:“娘娘為何要搬來如此僻遠之所?”

文雲溪笑道:“不是挺好,足夠我們四人了。”

姒謠有些悶悶不樂道:“這兒也隻夠生活了。”有些嫌棄的打量著。

王長安附合道:“就是就是,宮中女官住的都比這強。”

文雲溪淡笑問文意誠道:“意誠介意嗎?”

文意誠搖了搖頭道:“這挺好,離的夠遠。”

文雲溪了然點頭笑道:“嗯,離的遠點好。”

院後倒是意外的有片桃園,桃花本是無須過多照扶的花樹,故在此間也開的燦爛,在園內有一處涼亭,倒是精巧,青石小徑蜿沿至亭中,桃花滿園看不清來人。至近前,文雲溪才見是福公公。

福公公麵容更是憔悴,見禮後道:“娘娘太皇太後薨了。”

文雲溪一怔,起身驚呼:“什麼?”

福公公擦拭了下眼角,帶著哽咽道:“新帝即位後太後便不問世事,昨日突然說要去瑞和寺理佛,在眾先皇靈前頌了整整一夜經,今早隨行的梅姨進了那了緣殿,便發現太皇太後薨了。”

文雲溪看向那一片片被風吃落的桃花,太後終是不再直執了,這天下終是文家的,她終是一女兒身,做再多恐也無人理解。如這桃花,眾人隻見它的妖豔,可見它的無奈,縱是再美,它終是要落入這凡塵,之於任何人都如此。

五月初九,太後出殯,號莊賢太後,與太上皇合墓而葬。那時黃袍夾身的文意征看著若大的皇陵說了一句話:之於皇室,太皇太後賢明無雙。之於天下,亦是不二良人。簡單二句話卻是說明了她這一生,於世人眼中的她在皇室她是賢後,為這家族為這些子孫。可在天下人眼裏,她是個心計深沉的女子,奪位削權殺戮。文意仁至此也明大勢已去,便在次日揮軍回了駐地。經此一戰,二皇子手上兵權被奪半數,已沒了往日一方稱霸的勢頭。

一月後,徐景存再次出現在姒謠麵前已是相國,由於王桀當勢時助太後力壓重臣又抵抗文意征進宮故被奪了勢,但念其女為文意心夫人,故貶之,並未過多作罰。而徐景存出謀獻計,助文意征得了天下,又是當世謀臣,為相無人多言。

姒謠正在桃園內與文意誠舞劍,劍風凜凜,花瓣應氣飛舞結花為鏈,揚起好看花雨,劍光閃過,二劍相撞,聲響清脆。姒謠竟會舞劍,這出乎徐景存意料。

片刻楞神,出聲打斷道:“此間果然別有洞天。”

姒謠文意誠停下,轉頭便見徐景存似笑非笑看著他們。

文雲溪不以為意道:“衰家也是看中這桃園才過來的。”

徐景存隨文雲溪步入亭內坐定,姒謠與文意誠也收起劍來到了亭內。

徐景存看著姒謠道:“丫頭會舞劍?這倒是稀奇。”

文雲溪回道:“姒謠自幼習武,功夫了得。”轉而問道:“相爺此來何事?”

徐景存回首道:“微臣向陛下討了個恩,過來接著做九皇子的先生,太後可怪微臣枉言?”

文雲溪喜出望外道:“怎會,相爺為師,哀家求之不得,隻是相爺為太子太傅,現又為意誠師長,倒覺難為相爺。”

徐景存笑道:“不防,我二間奔走,樂在其中。”話語間又意味深長的向姒謠笑了笑。

姒謠被他弄的心裏癢癢,卻又撓不著。文意誠謝過徐景存掂念之情,便出了園,姒謠隨之。留文雲溪和徐景存二人在園內閑話。

徐景存看著那在花海中的身影道:“微臣隻知姒謠乃太後陪嫁女,卻不知其武藝精湛。”

文雲溪悠悠道:“她若非如此,恐也不會落此境地。”

徐景存回首好奇道:“哦,此話怎講?”

文雲溪將父親安排說了一遍,如今她已是太後,宮中紛爭已與她無關,而那一紙遺詔也保得父兄平安,自是沒什麼好隱瞞了。

徐景存聽罷道:“原是如此。”有些意味深長又問道:“那她師傅是何人?”

文雲溪搖頭道:“不知,我隻見過一麵,之前從未聽父親提及過。”

姒謠在那若大的合歡花下仔細看著師傅給的玉佩,姒謠不識玉,卻也能感到這玉非比尋常,不僅是質地,上麵雕刻的鳳凰,栩栩如生似能馬上高飛,如此尊貴的圖像不是一般人家之物。師傅究竟是什麼人?怎會有這麼貴重的玉佩?如果師傅隻是個普通的出家人,那他是哪家寺廟?怎會終日與她呆在小竹林?如果不是,那他是誰?手中突然一空,姒謠一驚回神,卻見滿目的合歡花開的那麼燦爛,細長的花瓣層層疊疊擁成一朵繁花,花下那本如花還繁華的少年卻一身素衣的站在下麵,陽光穿過樹蔭,投下斑駁光影照在他身上臉上,鳳凰玉佩透過陽光射出柔和光線。

文意誠手持玉佩正向上方側頭看著玉佩道:“好玉。”

姒謠動氣,不管主仆禮節一下站起怒道:“還我。”一把便奪下了玉佩,慌忙蔵進了懷內,又坐到了那合歡樹下新安置的石凳上,怒氣全然在臉上,將頭偏到了一邊。

文意誠麵有難堪之色,謹慎坐下,見姒謠並未理睬他。

文意誠幹咳了一下道:“你。”又停了一下道:“你怎會有這麼名貴的玉?”

姒謠頭也未回,一句話也不說,文意誠尷尬之色更甚。

片刻,文意誠又道:“今日還練劍嗎?”

姒謠回頭怒目圓瞪:“不練了。”

說罷,便轉身離開回屋了,這一幕正好被剛回來的王長安看到。

王長安悄身來到文意誠身邊好奇道:“又惹到她了?”

文意誠將目光回轉看向王長安,一臉看好戲的樣子道:“你去哪了?”

王長安:“道去了禦膳局,近來天有些轉熱,太後特地讓我去說一聲送來的膳食少濃油赤醬。”

文意誠“哦”了一聲便起身也回了屋,留下一臉沒看成好戲的王長安。

徐景存為相三月,朝廷內外身居要職的太後內戚全都被銷爵,流放外地。文意征本想斬草除根,在徐景存的一再勸說下,隻斬首了五人,滅門了三門,滅族流放一族。隻留為數不多的幾人,為政期間並無惡言、不妥,才被勉強留在京內。文意征終是沒讓太後看到這一天,為此他苦惱了很久,在此期間隻是有意的孤立排擠他們。太後的突然離世終於讓他放開了手腳,毫無估計、迫不及待的一一鏟除。

桃園中的桃子已經被摘了大半,剩下一些還未熟透的掛在枝頭,從滿頭綠葉的桃樹上探出微微泛紅的腦袋,青石小徑被王長安打掃的異常幹淨。寒壽宮不大,事情也不多,每日的一日三餐照顧完也就無事了,因此王長安閑來無事倒是喜歡上了收拾,這真是個好習慣,讓姒謠輕鬆了許多,她才不會為這種事去和她爭呢,最好他能全幹了。王長安總是數落她,數落她懶得都沒人要了,姒謠覺得,沒人要總比要不動的好。

姒謠趴在園內小亭的竹欄杆上,看著從遠處緩緩走來的文意誠有些生氣道:“九皇子遲到了。”

文意誠走到她身邊坐下調笑道:“你越來越沒規矩了,也不行禮了。”

姒謠甚至連身都沒直一下,繼續趴著,轉了一下頭看他問道:“那您見了師傅是不是也該行下禮?”

文意誠笑了起來,他笑起來很好看。在來這寒壽宮前姒謠印象裏沒見到意誠笑過,他一直都是一個表情,疼也如此,難過也如此,開心也如此,話不多,喜歡獨處。到了這寒壽宮他倒是快活了起來,這兒是快活,隻有他們,除了例行巡視的禁軍和一些送衣食穿用的宮人外幾乎沒人會過來。

文意誠突然神色變了變問道:“你那玉佩是從何而來?”

姒謠未想他會突然提起這茬來,不樂意的又將頭偏到了一邊,拿後腦勺回應著他。

文意誠無奈道:“那日無意間提起,先生神色很奇怪,好像知道些什麼。”

姒謠有了興趣,起了身麵對麵問道:“先生知道?”

意誠點了下頭道:“感覺應該是,他問的很仔細,不過先生沒和我細說。”

說姒謠低頭不語,腦中泛現師傅當初送她玉佩時的樣子,說這玉佩說不定能保她平安,一塊玉佩而已,哪來的這些用處。後來,一切事情都變化太快,她都沒有用它的機會,還是不要用到的好。現在連著先生也似乎知道這個玉佩,看來這玉佩沒那麼簡單。

那****等在宮廊口等他,像一個新婦在等晚歸的丈夫。

他遠遠走來便看到了她,他衝她笑著走過來問道:“你在等我。”

不知為何她見到他總是不自主的變的小心道:“我聽九皇子說先生知道我玉佩的來曆,是吧?”她抬頭看他,眼中滿滿期待。

他伸手撫了下她的頭,反問道:“你的玉佩,怎問我來曆?你不知?”

姒謠點頭“嗯”了一聲,眼睛還是直勾勾的看著他。

他徑顧走開道:“我知道它的故事。”

姒謠追上去好奇看他道:“故事?”

他“嗯”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起來,似在記憶中搜索。

他走的很慢,幽長的宮廊有太陽斜照過來,將他們拉出一個細長的影子,交錯在一起,猶如那個故事一般,讓人不解。這玉是雲國之物,當年二國交惡,戰了四年有餘,不分上下,死傷無數,最後終以雲國國內無力再支持戰爭所須錢糧而結束。為表二國修和之意,雲國特將其大將軍之女和親過來,而當時先帝已是近耄耋之年,故為表重視將其賜於了年齡相符的大將軍雲朗,而這玉便是那大將軍之女的陪嫁物品中最為珍貴的一件。傳聞此玉為雲國將軍的傳家寶,價值連城。

姒謠看了半天也沒覺得這玉有那麼值錢,隻是料子好點,刻工好點,圖案尊貴點而已。可姒謠分明感到徐景存的話還有些沒說完,而自己也很好奇這東西怎麼會到了師傅手中。還有那將軍和夫人現人在哪?但從那以後,無論姒謠怎麼問,徐景存都是一副僅此而已,一無所知的樣子。

一個月後,當寒壽宮的桃樹上果子已經被采摘完的時候,宮中又傳來一個噩耗,文意璞和夫人在宮中飲鳩自盡了。文雲溪為此悶悶不樂了很久,幸好有楚洛甄前來寬慰。

姒謠卻不以為意,想的透徹,覺得這是最好的去處。一個被奪了一切的新帝,卻未被趕出宮,這是對他最好的懲罰。姒謠覺得,這些都是徐景存的意思,因為他料定太子會走上這條路,這總比讓文意征出手除去顯得仁慈多了,不除吧,恐怕文意征是睡不安穩的。一個新帝將廢帝留在宮中仔細照料,怎麼看也是仁義的很,人們不會記得是他把他的地位奪了的,人們隻會覺得斬草除根以絕後患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