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說：“我不拿，我不是為我自己爭利益，我隻是不想讓你們填我大伯家的無底洞……”周岩說：“叫你拿，你就拿著，那個無底洞我來堵……”老鄭想阻止，但周岩已經在氣呼呼地撥號，老鄭抱著頭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隻聽周岩在電話中說：“……哦……哦……這太意外了，讓你兄弟跟你說話吧。”周岩捂住話筒對老鄭說：“大嫂心髒病突發，已經去世了……”老鄭驚呆了，他慢慢接過話筒……
周岩說：“我們終於不用為借錢的事為難了……”說著她卻滿眼是淚。
老鄭掛斷電話後賭氣地說：“這下行了，人死了，用不著做手術了，你們都不用心疼咱家的錢了……”突然，老鄭看見了周岩的淚水，知道錯怪她了，趕忙住嘴不說了。
周岩自言自語地說著：“我這位婆家大嫂啊，苦命，一個又一個地生孩子，一個又一個地花錢娶兒媳婦，自己一年四季都穿的是舊衣爛衫，常年咳嗽，一直不去醫院看病，還拖著病身子伺候她那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懶丈夫……唉，為兒子和丈夫當牛做馬一輩子啊……這次丟了命，是肺部的癌症引起了肺功能衰竭，再連帶引起了心髒功能的衰竭。”
小婉問：“大媽的幾個兒子都不照顧她嗎？”周岩說：“她呀，自己下賤，給丈夫和兒子當牛做馬一輩子，還想讓兒媳婦也這樣。現在的年輕人嘛，大多都能幫著媳婦幹點家務活兒，她就看不慣，一看見兒子幹活，她不說兒子，隻是含沙射影地罵兒媳婦，所以哪個兒媳婦都討厭她，她跟哪個兒媳都沒法共同生活……”小婉驚訝地聽著。
周岩從那三萬塊錢裏抽出五張百元大鈔，對老鄭說：“這些錢捎回去，盡點咱們的心意。”說著，她將剩下的錢都塞給春光。春光為難地看看錢，又看看爸爸。
事已至此，老鄭也平靜地對春光說：“你拿去吧，爭取早點把房貸還清。回去對你嶽母說我很感謝她。她為你們的家付出太多了。”
小婉也感動地說：“爸媽這麼幫襯我們，我決定先不買鑽戒，全力還清貸款……隻要春光對我好，有沒有鑽戒都不影響我對他的感情。”春光聽了感動地看著小婉。
第二天，春光拿著媽媽給的兩萬九千五百塊，自己又添了五百塊，湊夠一個整數，要去還房貸。但他想起小婉那光潔纖細的手指，想起小婉那可愛的笑臉，想起小婉堅韌不拔的工作精神，隻為早日還清家裏的房貸……如今她沒有別的過高的要求，隻不過想得到一枚象征愛情的戒指，我難道忍心讓她失望嗎？春光咬咬牙從這三萬塊中拿出了一萬，開車直奔商店。他指著櫃台裏的一款鑽戒對營業員說：“把那款戒指拿出來，給我開票吧。”
春光接小婉回來。先把小婉放到沙發上讓她坐好，然後快步走到廚房看了一下，又到陸醫生的房裏看了一圈，知道陸醫生不在家，就又回到客廳。小婉奇怪地看著他，問他神神秘秘地幹什麼，春光說：“現在沒有別人，白馬王子要向天鵝公主正式求婚了。”
小婉說：“你幹什麼啊，都成老夫老妻了，你還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春光像變戲法似的從身上掏出一個紅絲絨小盒子，單膝跪地對小婉說：“我的公主，鑽戒在此，請伸出玉手。”小婉當下驚喜得兩眼發光。她撒嬌似的一把搶過來，打開盒蓋，取出鑽戒戴在手上，那粒小鑽石便發出璀璨的光芒。小婉將手指舉到嘴邊親吻著，眼睛裏便濕潤了。
春光自豪地笑著。有開門的聲音，陸醫生提著一些蔬菜回來了。春光急忙站起身來，不好意思地站在那裏。陸醫生有點奇怪，但她假裝沒有看見春光剛才的動作，提著菜進廚房了。
小婉撒嬌地喊著：“媽，你來一下。”陸醫生走到客廳。小婉把帶著鑽戒的手指伸得長長的讓媽媽看。陸醫生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手，將小婉的手指捏住看了看，說：“喲，璀璨奪目的鑽戒呀。你不還房貸了，花錢買這個？”小婉說：“媽，你怎麼一點也不懂浪漫啊？這是春光對我的誠意。”陸醫生說：“你今天帶上鑽戒了，可能不吃飯都不覺得餓了。”
吃飯時，小婉還不時地欣賞著自己手指上的鑽戒。春光笑她小心看到眼珠裏拿不出來了。陸醫生責備小婉說現在買鑽戒不是時候。小婉撒嬌說：“媽媽，我就是想要戴嘛，如今誰結婚沒有鑽戒呀？我結婚時都沒買，現在才買，已經很遲了，你還這樣說話。”
陸醫生說：“可是你公婆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省出錢來幫你們還房貸，你卻掏大價錢買個鑽戒戴在手上，花錢怎麼不分輕重緩急呀。”
春光說：“媽：這是我的主意，我偷偷買的。”陸醫生說：“春光，你媽媽我和這一代人，結婚時連金戒指都買不起，更不用說鑽戒了。你們做事不要讓老一輩心裏不平衡。”
小婉嘟噥著說：“媽媽，你說這話我可不同意，我們怎麼能處處考慮老一輩人的心裏平衡問題？如果那樣，你們年輕時餓肚子，難道讓我們現在也不吃飯？你們年輕時沒穿過漂亮衣服，難道讓我們也穿補丁衣服？你們年輕時沒坐過飛機，難道讓我們也不要坐？你們結婚時連一個單間房子都住不上，難道讓我們也那樣？”
陸醫生發怒道：“小婉，你也太不像話了！怎麼我剛說了一句，你就有十句話來反駁我？”春光急忙說：“媽你別生氣，小婉仗著你平時疼她，在你麵前免不了會放肆一點，這是她在撒嬌，不是有意識反駁你。”小婉也說：“媽，你怎麼生氣了？我從小在你麵前說話就直通通的，你也沒生氣呀。”陸醫生不吭聲，也不吃飯。
小婉眼珠一轉，對媽媽說：“媽，你不吃飯，我也不吃了，陪你餓肚子，免得你心裏不平衡。”陸醫生心疼地說：“不吃飯怎麼行，好了，咱倆都好好吃吧。”說著，她伸手去夾菜。
小婉偷偷地跟春光相視一笑，心想，媽媽跟我賭氣是永遠都贏不了的。
春光吃完飯去收拾廚房。陸醫生低聲對小婉說：“媽剛才那樣說是擔心你婆婆有意見。”小婉讓媽媽別擔心，有啥意見他兒子會擋在前頭處理的，婆婆有氣也撒不到兒媳頭上。陸醫生說獨生子女都這樣在父母麵前使性子。小婉說：“對不起，媽，我以後對你也要注意方式，不能像小時那樣放肆了，你也不會像年輕時那樣有擔待了……”
陸醫生一愣，心想，自己真的沒有年輕時的那種擔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