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思暮想,夢寐以求的日子終於到了!
翠湖在小蓮、咪咪和幾個同學的協助下,已穿好了白色婚紗,披上白色嫁衣。經過化妝的臉,顯得更加甜美、俏麗。丁太太推門進房,她手中拿著一個用彩色幸福花做成的精美花球。
丁太太繞到女兒的麵前,她驚訝而喜悅地說:“這美麗的公主是我的女兒嗎?”
“老板娘!應該說,美麗的王後。”小蓮笑嘻嘻。
“對,對,我的寶貝不再是小公主,她是最美的皇後。”丁太太把花球放進女兒的手中。
“媽,”翠湖緊緊擁住母親,依依不舍。
“孩子,”丁太太眼中閃著喜悅的淚光:“今天是媽最快樂的日子,因為我心愛的女兒已經得到了美滿歸宿。翠湖,媽祝福你!”
“我一定會幸福,象我手中的幸福花一樣,媽,你不是說過,幸福花能給人帶來好運?”
“是的!所以媽特地選了最好的幸福花給你,就是希望你一生好運。”
“翠湖心地好,又肯幫助人,將來,她一定會過好日子。”小蓮說:“她是我所見的,最好的女孩子!”
“太太,新娘子。”丁雅圖在外麵叫:“好了沒有?”
“好了,都好了……”
這是最忙碌的一天,上婚姻注冊署,吃午餐,到教堂舉行婚禮,開雞尾酒會,中國式晚宴,散席後還在趙家開通宵舞會。天龍不斷地聽人家說:“新郎真英俊!”
“新娘好漂亮!”
“美麗的新娘子!”
“漂亮?美麗?”天龍對自己說:“要是翠湖換了芝芝,人家可不知道要怎樣說?”
翠湖比不上芝芝,為什麼要和翠湖結婚?天鳳說得對,芝芝仍活在他的心裏,他不能忘懷芝芝那絕美的倩影。他仍愛她,為什麼不和她結婚?為爭一口氣,是的,為爭一口氣。
天龍不斷找人鬧酒,他喝得近乎瘋狂,他好象要逃避什麼,故意要麻醉自己。
“孩子,你還要洞房呀!”趙夫人把兒子拉過一邊:“做新郎的,隻有盡量想辦法避免多喝酒,那有人象你,主動要人陪你喝酒?”
“媽咪,今天是我的大喜日子,我開心嘛!別管我,讓我喝個痛快。”
“你這孩子,天鳳,”趙夫人把剛走過的女兒叫住:“你趕快守住你哥哥,別讓他再喝酒,再喝下去,不鬧笑話才怪!”
“天鳳,”天龍抓住妹妹:“芝芝來了沒有?”
“沒來,一家三口都沒來。”
“爸爸呢?為什麼今天沒看見他?”
“他去了日本呀!”天鳳湊近他耳邊說:“其實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天龍哈哈狂笑,引來了親友的注意。
佐治連忙走過來,幫忙扶住他:“天龍醉了,送他進新娘房休息。”
“我不去,等會兒我還要回家跳舞呢!”天龍一手搖開他們,又去找朋友開酒去了。
“天龍全變了,他哪兒象新郎?”
“哼,看樣子,他還忘不了芝芝。”
“芝芝好象沒有來。”
“人沒有來,禮倒是送了,你猜她送什麼禮物來?”
“錢?或者用品?”
“他送給哥哥一支槍,送給翠湖一把刀,這樣的結婚禮物,新奇吧!”
佐治說:“刀?槍?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結婚禮物,芝芝送這些東西,有什麼意思?”
“立心不良。媽咪氣得差點沒暈過去,她怕不吉利,早就叫人把刀槍扔掉了。”天鳳說起來還在生氣:“我從未見過一個人象她那樣狠毒,你瞧著吧,她不會就此罷休。”
“天龍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不知道,今天是哥哥和翠湖結婚的大喜日子,媽咪要討個吉利,我警告你,不要在別人麵前提起這件事……”
天龍喝個酩酊大醉,還學人家跳舞,轉兩下,他就醉倒在地上。
天鳳和佐治扶他到樓上,趙夫人也跟著上去,由於翠湖是新娘子,她沒有參加舞會,一直坐在房間裏等候著。看見天龍,她連忙迎上前,趙夫人一麵吩咐佐治把天龍扶到床上,一麵安慰兒媳婦:“他沒有事的,隻不過喝醉了,這孩子,今天特別高興,喝了許多酒。”
翠湖笑一下,她安心了。
“我們會招待客人。”趙夫人憐愛地拍一下她的臉:“早點休息吧!”
翠湖含淚點頭,趙夫人推著天鳳和佐治出去,並且替翠湖關上了房門。
翠湖開始替天龍脫下晚禮服,天龍個子又高又大,翠湖花了近半小時的時間才替他換好睡衣,雖然房間開了冷氣,翠湖仍然弄得滿頭大汗。
把天龍侍候個妥當,她自己才換睡袍,在床邊坐下來,斜靠著欣賞天龍。
她替他撥好額前的頭發,雖然訂婚後到今天剛好一個月,但是,翠湖從來沒有機會好好的看看自己的未婚夫。她用手指輕撫他的眉毛,長睫毛,高鼻子,紅潤的雙唇,和那白中透紅的臉兒。
她低下頭,在他的臉頰上深情地吻了他一下,由此刻開始,她將永遠屬於他。
翠湖就是這樣靠著欣賞天龍,一直到天亮。
天龍甜甜地睡了一覺,醒來時,探揉眼睛,伸伸懶腰,打個嗬欠,一抬頭,看見他和翠湖那張大大的結婚照片,這時候,他才記起了自己已經成家立室。
他回首看床的另一邊,空空如也,那新娘子呢?照道理,她應該躺在他身邊。
天龍回憶一下,自己昨晚的情形,覺得自己實在有點過分。
“這小家子,會不會一生氣,又偷走了?”天龍越想越不對勁,他連忙跳下床來,就在這時候,房門打開了。天龍轉身一看,一張甜蜜的春風臉,一襲粉綠的套裙,清麗優雅,那就是他的新婚妻子——丁翠湖。
“醒來了!”她柔聲問,把已經準備好的晨縷為天龍披上。
“你這麼早就醒來了?”天龍為自己的多疑而麵紅。
“我要起來給兩位老人家奉茶。”
“現在還來這一套?”天龍拉開窗幔:“誰的主意?”
“是……是我自己願意這樣做。”
“我們家很開通,很民主,我的父母也不拘小節,那30年代的工夫,你可以省了,唉!太陽怎麼這樣猛的,現在是什麼時候?”
“下午2點40分。”
“什麼?”天龍叫起來:“已經下午了,以後你8點半鍾叫我起床上班。”
“天龍,你今天不用上班,你忘了媽咪叫你休息一個星期?”
“對,我忘了有一個星期的婚假。”天龍重新把晨縷穿上。
天龍吃過午飯又睡大覺,做了一個夢,夢裏有芝芝,也有翠湖,有華倫,也有天鳳。
他正迷戀在夢中,突然有人輕輕推他。
“別吵嘛!”他一翻身,又睡過去了。
“天龍,起來吧,吃飯了!”
“又吃飯?”他含糊自語。
“是吃晚飯。”翠湖把深藍西褲,淺藍薄毛衣拿出來:“一家人都在飯廳等你,快起來換衣服。”
“怎麼?又到晚上?”天龍換了衣服,梳梳頭,隨翠湖下樓。
意外地,飯桌旁竟坐著趙家豪,過去十幾年,除了過年,節日,趙家豪從來不在家裏吃晚飯,沒有應酬就上俱樂部,為了這件事,趙夫人不知道跟他吵過多少次。
“爸爸。”天龍走過去,搭著父親的肩膊:“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你竟然回家吃晚飯。”
“共敘天倫之樂呀,有了媳婦的人,應該享享家庭福,而且,也可以陪陪你媽咪。”
“油嘴!”趙夫人瞟了丈夫一眼。
“你看你媽咪多開心?”趙家豪哈哈地笑,趙夫人也禁不住心花怒放,她是盼望丈夫下班後能回家陪她。
“要是你晚晚回家,媽咪更開心呢!”父子倆一言一語地說笑起來。
“喂!”天鳳突然舉手大叫:“我提出最嚴重的抗議,你們到底要不要吃晚飯?我餓死了,快9點鍾啦!”
“開飯,開飯!”趙家豪忙著說。
天龍拉開椅子,在翠湖身邊坐下來。
翠湖剛拿起碗筷,趙家豪就說:“鼓油雞淡了點,醬油呢?”
“老爺!”女傭說:“我立刻去拿醬油。”
“不,用不著你去。”趙家豪手一擋:“我喜歡大嫂替我拿,你去吧!大嫂。”
“是的,爸爸。”翠湖連忙站起來。
“別走,我有話告訴你。今天早上,我忘了說,你要叫我老爺!”
“是的,老爺!”翠湖垂下了頭。
“叫什麼老爺。”趙夫人說:“翠湖叫我媽咪,叫你爸爸,很適合。”
“媽咪說得對,這兒又不是封建大家庭,我也沒叫她大嫂,隻叫她翠湖。”
“你們有所不知,我有我的想法,我已經幾十歲的人了,隻有天龍一個兒子,我一直的心願,就是想天龍成家立室,這樣,我就可以享兒孫福,如果大嫂叫我一聲老爺,無論任何人,都知道我趙家豪有一個賢慧的好媳婦,你們說,我有多光彩,如果大嫂叫我爸爸,人家可能不知道我已升級為家翁。”
“不成理由的理由。”天風大感不滿。
“我這個人很民主,最好大嫂決定,要是她不喜歡叫我老爺,我也不會勉強。”
“喜歡,老爺,我喜歡。”翠湖說。
“真是我的賢媳婦!現在可以替我拿醬油了吧!”
“是的,老爺。”
翠湖走進去一會,就把醬油拿出來。
“胡椒粉呢?大嫂。”
翠湖剛坐下,立刻又起來。
“請你給我一瓶辣醬,大嫂。給我一條溫毛巾好嗎?”
“替我盛半碗飯,剛好半碗,不要多,也不宜少。”
“這頓飯真美味,大嫂,牙簽呢?給我一杯熱茶。吃過飯,我要一條有香水的熱毛巾。”
“我想吃一個蘋果,半個橙……”
趙家豪說:“蘋果切開6片,橙要剝皮。”
“大嫂。我已經吃完水果,請你另外給我一條濕毛巾。”
每一次。翠湖剛坐下,趙家豪就把她叫起來,結果每個人都吃得飽飽的,翠湖可沒有機會吃一口飯。
天鳳實在忍無可忍,她衝著父親說:“你要翠湖叫你老爺,反正是一句話,無所謂。可是。你不應該折磨她。”
“我折磨大嫂?哪兒話,我連大聲跟她說一句話也沒有做過,我是疼她呢!你沒看見?”
“疼她?疼得她連飯也沒有時間吃?”
“她現在可以吃,還有很多菜嘛!”
“菜都冷了!”趙夫人憐惜地望住翠湖。
“年青人,吃碗冷飯沒有關係,對不對?大嫂。”趙家豪輕輕地問:“要不要我吩咐廚房另外給你燒幾味小菜?”
“不用了,老爺,飯菜也不怎麼冷。”
“你們看,我這媳婦有多賢惠?大嫂吃飯吧!”趙家豪非常得意。
翠湖垂下頭,把一粒一粒的凍飯放進口裏。
“爸爸。”天龍第一次開口說話:“其實,家裏有很多傭人,為什麼要翠湖跑來跑去?”
“還不是因為傭人手粗腳笨,她們又不夠大嫂聰明,我根本不用費氣,我說一次,她就辦妥了。我叫她做事,完全是因為我喜歡她,天龍,你說說吧,你會不會叫一個不喜歡的人為你做事呢?”
“爸爸!”
“唏!你不要娶了老婆就不要父親。”
天龍擺擺手,無話可說。
“不管怎樣,你不應該叫翠湖做這做那的!”趙夫人無限憐惜地看住翠湖:“她是我們的媳婦,又不是傭人!”
“太太,這幾十年來,我辛辛苦苦出外賺錢,沒有時間陪你,也沒有好好地過一些家庭生活,現在兒子結婚,我以為可以享點晚福,誰知道……我隻不過叫媳婦做點事,你們大家就不高興,既然你們不歡迎我那好吧,由明天開始,我永遠不再回家吃一頓飯。”
“你……”趙夫人指住丈夫,手指發抖。
“老爺!”翠湖連忙放下飯碗站起來:“媳婦侍候家翁,是分內事,我很願意為你服務。你千萬不要因為我,冷落了媽咪,隻要老爺回家,我什麼都願意做。”
“你是個孝順的媳婦。”趙家豪說,“隻要你不嫌我,我當然會少在外麵多回家。”
“老爺!這是你的家,媳婦不敢嫌棄。”
“也是你的家啊!我們一家人都喜歡你,快吃飯,吃完飯,可以為我燒壺咖啡嗎?”
“當然可以,老爺。”
趙家豪拉了妻子和天龍到大廳看電視。
翠湖趕忙著吃飯,坐在一旁一直沒有走開的天鳳說:“你這樣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為什麼?”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天鳳。”
“爸爸這樣對你,你受得了?”
“假如你愛你的丈夫,那麼你就應該愛他的爸爸。”
“你不覺得,爸爸是有意刁難你?”
“怎麼會?他對我很好,連說話的聲音都是軟軟的,他已經算不錯了,你沒有見過家翁拍桌罵媳婦?”
“我寧願他打我,你感覺不到,爸爸很陰毒?他是笑著吃你。”
“天鳳,你可不要胡說。”翠湖放下飯碗:“我要去燒咖啡。”
“翠湖!”天風一手抓住她:“總有一天,你會被懦弱害了你!”
“我是很軟弱,但是並不如你所想象般懦弱,我所做的一切隻是依照我做人的原則去做。其實,當我答應夭龍婚事的那一天,我已經料到有今天的事情發生。因此,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翠湖很平靜地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所說的虎子,就是我哥哥?”
翠湖笑一下說:“我要去燒咖啡,失陪了,二小姐!”
自從翠湖嫁到趙家之後,生活是充實的,每天一早起來,侍候天龍更衣,他所穿的西裝,襯衣,甚至是一條手帕,也由翠湖安排得妥當,然後,她要專程服侍趙家豪吃早餐。
送了趙家兩父子上班,那一段時間,是她的黃金時間,因為,她吃過早點,趙夫人總會要她多睡一會,午餐吃得很舒服,午餐後,可能睡午覺,也可能陪趙夫人逛公司,每次,趙夫人都會買很多東西給她。
由5點半開始,翠湖再次忙碌,因為天龍準時回家,而翠湖提早就在台階等候,替他接過公文箱,送上熱毛巾給他抹臉,然後侍候他吃下午茶。
趙家豪通常6點半回來,趙家豪一回來,翠湖可就忙了,因為趙家豪一刻不停地叫著她,她簡直象風車一樣。
隻要趙家豪在家裏吃飯,她就要吃冷飯,因為,她要全心全意地侍候老爺吃得飽飽的。
趙夫人心裏不忍,每次在開飯前,她用一隻大碟子,把最好的菜留給她,然後吩咐廚子,把飯菜放在鍋裏留給大少奶吃。
翠湖也休想舒服的吃一頓晚飯,因為趙家豪會不停地要她做這做那,通常,翠湖都在廚房裏,匆匆把飯塞進肚裏。
趙家豪吃完晚飯,一杯香咖啡是少不了的,睡前還要翠湖親自給他做宵夜。
不過,任何時間,都比不上星期天。星期天趙家豪留在家,就要翠湖做些特別的點心給他吃,但是翠湖每次剛動手,就有傭人請來她:“少奶,老爺請你到大廳。”
翠湖連忙走出去,趙家豪指住花瓶嘩嘩叫:“是誰插的花?”
“好象是黃嬸。”
“一點藝術眼光也沒有,她們所做的事,我全都看不上眼,以後家裏所有的花瓶都由你負責,隻有你換的花才順眼。”
“是的,老爺。”
不過,下一次,他所批評的可不是插花藝術,而是花的種類。
如果瓶子插的是菊花,他要換白玉簪,插上玫瑰又要換百合。
假如翠湖事前向他請示,他就會說:“你的眼光不會錯的,全依你!”
等花插好,他又嫌這嫌那。
辦妥插花的事,回到廚房。一會,趙家豪又會要她替他寫幾封信。
總之,從早到晚,忙個不停。
遇上趙家豪身體不舒服,她就連喘氣的機會也沒有,趙家豪要她一天24小時守在他的床邊,侍候他吃藥,一茶一水,一天數餐,都由翠湖負責。
翠湖已經不再是趙天龍夫人,趙家豪媳婦那麼簡單,她還是趙老爺的近身女傭,秘書,私人護士,管家,插花專家,全能博士。
不過翠湖也不是全無收獲,他每次提起翠湖就翹起大拇指,稱讚翠湖是全世界最賢慧媳婦。
看來,這位媳婦對他是非常重要的。
天龍和翠湖雖然結婚足足一個月,但是,直到現在,他們仍然是一對掛名夫妻。
天龍每天晚上,不是在大廳裏看電視,直看到每個電台都說:祝各位晚安,就是和趙家豪下棋鬧個半夜。
如果趙夫人趕他回房間休息,他一轉身,就轉到書房去看書,直至三更半夜,回臥室時,看見翠湖,他就抱歉地笑笑說:“我倦死了!”於是倒在床上,一轉眼,就睡著了。
最初,翠湖蒙查查,晚晚在睡房等,後來,在長久的時光裏,她參透了,覺得長此下去,自己失望事小,天龍睡眠不足事大。為了天龍,她做好了家務就先上床睡覺,果然,從此之後,天龍回臥室的時間也提早了。
多少個晚上,她感觸難眠。多少個晚上,她吞聲忍淚;多少個晚上,她看著熟睡的天龍呆呆發癡。
愛情,實在是不能夠勉強的,她忍辱負重,得到的,沒有天龍的心,沒有天龍的人,隻有他那不可捉摸的外表。
“值得嗎?”她問自己:“值得嗎?”
她找不到答案,但是,她留在趙家的決心,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她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起碼,她是趙天龍夫人,起碼,趙天龍每晚躺在她身邊。
天龍雖然不是一個真正的丈夫,但是規行矩步,一下了班就回家,更不玩女人。應酬宴會,能帶翠湖去的一定帶她去。不能帶她去的,他事前也會打電話回家解釋清楚。
結婚一月,他從未在外麵留宿過一晚。
他和翠湖有說有笑,在別人麵前如此,私底下也如此。
因此,除了天龍和翠湖,外麵的人包括天鳳在內,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真正的夫妻生活。
這天,午餐後,婆媳二人,閑話家常。
“翠湖,最近,你有沒有感到身體有點……有點不正常?”
“很正常,媽咪,你擔心些什麼?”
“月經……來過沒有?”
“剛來過。”
“那就不可有……”
“媽咪,你在說什麼?”
“翠湖,媽咪是希望抱孫,但是,我這樣焦急,並不是為了我自己,是為了你老爺。”
“老爺?他?……”
“雖然老爺對你笑哈哈,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他這個人,很死心眼,他和芝芝的爸爸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我知道,他一向的心願是抱孫,如果你能盡快懷孕,那麼,他會真正疼你,你也可以過些舒服日子。”
“我知道媽咪愛我,為我好,但是,我不爭氣,我還沒有……”
“沒關係,我是個老糊塗,說話沒經大腦,你和天龍結婚才隻有一個月,急什麼?我嫁了你老爺兩年才養下天龍呢!”趙夫人連忙安慰她:“去睡午覺,先理好身體,養孩子的事,慢慢來吧!”
趙夫人是個很好的家姑,她的愛,足以抵銷翠湖在趙家所遭受的委屈。
事實上,在趙家,除了趙夫人和天鳳,她就一無所有。
回到房間,她看著她和天龍的結婚相片發呆,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又怎能開花結子?
她仰臥在床上,她不明白天龍為什麼不肯和她親熱,難道,她真的那樣令人討厭?
一串淚珠,在她的眼角滑下。
天鳳留在家裏吃飯的時間是逐日減少,因為,她不忍心看見翠湖那副可憐相。今晚,她是這個星期裏第一次在家裏吃飯,她看見翠湖守在父親後麵,侍奉周到,毫無怨言,她心裏感到十分難過。
“爸爸,翠湖幹巴巴地站在你背後看著你吃飯,你有什麼感想?”
“感想?感想可多了: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人。辛辛苦苦工作,回家吃一頓又香又熱的飯。我可不再象從前,以前我每晚在外麵吃飯,那些菜,膩死了。而且還得一邊吃飯一邊談生意。那多沒意思?現在,我有了大嫂。一切都不同了,飯吃得舒服,又可一以陪陪你媽咪。享受家庭之樂。你也不會再埋怨一個月也見不到我一次,是吧?”
“不錯,你吃得很舒服,但是,翠湖吃得並不舒服,她要躲在廚房吃冷飯冷萊。”
“可是我那賢慧的好媳婦並沒有埋怨?我命好。我所有朋友的媳婦都比不上我的大嫂,她是個典型的好女人。大嫂,你沒怪我吧?”
“當然沒有,老爺。”
“你瞧,是不是,她就是那麼好。我趙家豪,幾生修到,有這樣的好媳婦。”
“你既然覺得翠湖好,就不要擺什麼老爺排場,大家一起吃飯,不是更好?”趙夫人說:“你要什麼,隻要開聲,後麵排著的是傭人。”
“我坦白告訴你,玉儀,除了你,我最疼大嫂。我也沒有強迫她做任何事,一切都是她自願的,是不是,大嫂?”
“是的,老爺,是我自願的。”
“聽見了沒有,自願的,是她賢淑,孝順翁姑。可不能怪我!”
“廢話!”天鳳低哼著。
晚飯後,天鳳硬拉天龍回自己房間。
“天鳳,你拉拉扯扯幹什麼?”
“跟你算帳!”天鳳瞪著眼:“你既然不喜歡翠湖,就不要娶她。”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喜歡她?我對她也不錯啊,前天還送了她一塊衣料。”
“口袋裏有錢,花幾百元算得了什麼,如果你開心,你不會讓爸爸折磨她。”
“爸爸對她也挺好,常常稱讚她是好媳婦,爸爸並沒有罵她。”
“你不會笨得那麼死心眼,連爸爸口裏一句,肚裏一句都分不出來,翠湖嫁到我們家來一個月了。天天一早起來侍奉大家,一直忙到深夜。晚飯還得在廚房吃,她連傭人都不如,你沒看見,你瞎了?”
“爸爸是過分了些,我也勸過他,但是,他有他的道理。”
“他的道理是胡說八道,你信嗎?你是翠湖的丈夫。隻要你肯替她出頭,我擔保爸爸不敢那麼囂張。”
“我也很難說話。我和翠湖結婚,爸爸已經很生氣,如果我再明顯地袒護翠湖,爸爸一定會很傷心。”
“你就隻知道不想爸爸傷心,你有沒有想過,翠湖也會傷心的。我真是想不到。你竟然這樣愚孝,這樣無能。”
“我並不是愚孝,我……”
“隻因為你不愛翠湖,假如翠湖換了芝芝,你肯讓爸爸那樣折磨她?爸爸最疼你的,你一吵,爸爸就投降了!”
“過去的事何必提?”
“為什麼不提?我老早跟你說過,假如你欺負翠湖,我是絕對不會饒你的。”
天龍麵色一變,他連忙問:“翠湖跟你說過些什麼?”
“你放心,翠湖從未在我麵前說過任何人,包括爸爸。至於你如何薄待她,如何折磨她,我也隻是憑我的眼睛去觀察。不過,有一件事,是千真萬確的。直到今天,你心裏仍然忘不了芝芝,甚至可以說,你仍然愛著她。”
“荒謬。”天龍麵色透紅,他背轉身說:“沒有這回事!”
“當然,你會認為芝芝比翠湖美麗。男人,都喜歡美麗的女人,就算她是一條毒蛇,你們還是要試一下,認為這樣才夠刺激。不過,芝芝怎樣對你,你不必再試,已一清二楚。你自己想一想,當你最困難,最需要別人的時候,誰守在你的身邊?誰侍候你,誰又安慰你?你那寶貝芝芝去了哪裏,又做過什麼事?”
天龍垂下頭,慚愧無言。
“或許你覺得翠湖太平凡,配不起你,可是,翠湖並沒有打算嫁你這個白馬王子?她答應你婚事的時候,你仍然殘廢,一個殘廢的趙天龍,芝芝已把你遺棄,當時的你,又是否配得起翠湖?”
“天鳳,別說了!”
“你是真心真意地愛芝芝,可惜,你一旦殘廢,她就投進了李華倫的懷抱。這樣的女人,仍然值得你死心塌地去愛?真奇怪,你們男人也真笨,真可憐!”
“我已不再愛芝芝,她的事與我無關,我也不想再提她的事。”
“你嘴裏不想提,心裏是否忘得了?我實在不明白,你既然不愛翠湖,為什麼要和她結婚?最初,你殘廢了,沒有選擇餘地,當然非娶她不可。後來,你康複了,芝芝也樂於拋棄華倫,和你重敘舊歡,你為什麼仍然要娶翠湖?你要報複?你要向芝芝顯顏色?是不是?你成功了,可是,你卻害了翠湖一生。”
“天鳳,你太敏感,其實,我早已忘記芝芝,我是翠湖的丈夫,我會對她忠實。”
“有沒有想過和芝芝重續未了緣?”
“覆水難收!”
“表麵逞強,心裏痛苦,何必?”
天龍苦笑一下,他離開天鳳,回到自己的臥室了。
臥室裏靜悄悄的。隻開了一排地燈,天龍到處看,發覺翠湖的化妝間透著燈光。
天龍輕輕推開門,發現翠湖正低頭寫字。
“翠湖!”
“噢!”她手忙腳亂,連忙把一本簿子往梳妝台的抽屜塞進去。
“你在寫什麼?”
“沒……沒寫什麼!”她很慌張的樣子。
“忙了一整天,沒有事,就早點休息吧!”
“我還要替老爺弄宵夜。”
“翠湖,”他柔聲說:“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受了不少苦,爸爸喜歡擺架子,時常為難你。希望你看在天鳳和媽咪的分上,不要怪他。”
“我從來沒有恨過老爺,媳婦是應該侍候翁姑的!”
“我是你的丈夫,本來,我應該……”
“不要,我很明白你。但是,你不必為我求情,你太偏幫我,人家會說你是個不孝順的兒子,況且,老爺對我也不算壞。”
“翠湖,我很對不起你!”
“那兒話。”翠湖感動得幾乎流淚:“你關心我,我很感激。”
天龍歎了一口氣。
“今晚要不要吃宵夜?”
“不吃了!”
“那就早點休息吧!”翠湖侍候丈夫換睡衣,替他蓋好被,然後才下樓弄宵夜。
除了三朝回門,翠湖已一個月沒有回娘家。
丁太太知道女兒回家,連忙放下花店的工作,立刻趕回去會女兒。
翠湖能夠回娘家一次,可真不容易,首先,要確定趙家豪是否不回家吃晚飯?他什麼時候回家宵夜?一切安排妥當,她才能決定能夠在娘家逗留多少時候。
當然,更要得到趙夫人和趙天龍的同意。
天龍要參加同學會(全部男性,不招待小姐、太太),不回家吃飯。
趙夫人也真好,買了許多禮物送給親家,托翠湖帶回去。
丁太太倒沒有留意那些禮物,她捧著女兒的臉,訝然:“翠湖,你瘦了許多,以前麵是圓的,怎麼現在拉長了!”
“漂亮的女人不應該有圓麵孔。”翠湖避重就輕。
“你在減肥?天龍要你減肥?太胖不好看。但是你實在太瘦了。”
“我倒不覺得……媽咪,你看這真皮手袋……”
“翠湖,媽問你,你要好好回答,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不,我很好。”
“你是不是……懷孕了?”
“不,不是吧!”
“不用問了!”丁雅圖開口說話:“一定是受趙家的氣,氣瘦了!”
“不可能吧?親家奶奶,天鳳二小姐對她都很好,她家翁是個男人,應該不理事,天龍……”
“問題就出在天龍的身上,天龍根本就不愛翠湖,翠湖嫁了他,還會有好日子過?”
“爸爸……”
“你不要胡說八道好不好?”丁太太瞪了丈夫一眼:“我們女兒那麼可愛,誰會不喜歡?我擔保不關天龍的事。”
“天龍那麼好,他為什麼不陪翠湖回娘家?”丁雅圖加以反擊。
“天龍托我問候兩位老人家,他本來和我一起來的。剛巧今晚他要參加同學會,一年一次嘛!是我叫他不要來的。”
“孩子,別撐麵子了。”丁雅圖搖一下頭:“天龍對你沒有真心,他不是真心愛你。他愛的還是那銀行家的女兒。”
“爸爸……”
“喂!你不說話,沒有人罵你啞。”丁太太衝著丈夫叫:“女兒難得回家一次,你不說好聽的話就算了。幹嗎說那些無聊話,你不怕令女兒傷心?”
“好,好,是我錯。我閉嘴就是了!”丁雅圖拍了拍女兒的頭:“多陪你媽聊聊。我趕著畫一幅畫,吃晚飯的時候再談。孩子,你會留在娘家吃一頓飯吧?”
“會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