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了!”
丁雅圖走進畫室。
丁太太拉住女兒的手,輕聲問:“說真話,天龍對你好不好?”
“天龍一家人對我都好,真的。”
“你為什麼這樣瘦?”
“大概是吃慣家裏的粗飯,有錢人家的飯菜吃不慣。他們一天吃五六餐,我常常拉肚子,你說,我怎能不瘦?”
“真的呀!”丁太太哈哈笑了起來:“那你要多點回家吃飯了!”
“當然,今晚我死賴著不走。”
“小姐,”芳姐突然走過來:“貴叔請你聽電話。”
“貴叔?他不是你們趙家的管家嗎?”丁太太不禁愕然:“他找你有什麼事?”
“我也不清楚,”翠湖心裏噗噗直跳:“媽,我去聽電話。”
丁太太點一下頭。她雖然沒有走到電話機旁,但是,她一直注意女兒。
“少奶,我是亞貴。”
“貴叔,找我有事嗎?”
“老爺回來了,他看不見你,很生氣。”
“他不是說好不回家吃飯的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我也不知道,少奶,還是請你盡快回來,不然的話,我們做下人的,可要遭殃。”
“好吧!我立刻回來。”翠湖放下電話,拿起手袋對母親說:“媽,我要走了。”
“走?你不是說好了在家裏吃晚飯的嗎?”
“對不起,媽,家裏發生了事情。”翠湖非常焦急。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爺,他……他生病了。”
“要不要緊,我立刻陪你回去問候他好嗎?”丁太太拉了拉衣服,就要和女兒出門。
“不,不要緊。隻不過是老毛病。”翠湖忙不住地阻止她。
“既然是小毛病,那你吃過晚飯再回去吧!家裏有那麼多人,根本用不著你。”
“媽,不行。”翠湖找理由解釋:“老爺雖然快60歲,可是,他還象個小孩子,他生病永遠不肯打針食藥。趙家上上下下的人,就隻有我一個人能勸他吃藥。所以,我非回去不可,家翁有病,我在外麵逍遙,人家會說閑話。”
“你的老爺真的這樣需要你?看樣子,他很喜歡你!”
‘他喜歡我,又信任我。他是個很好的家翁。媽,讓我回去吧!”
“那,好吧!我不勉強你了。不過,等你的老爺沒事了,你一定要回家來吃頓飯,而且,還要和天龍一起來。”
“我答應你,媽,我走了!請你跟爸爸說一聲。”翠湖開門直衝下摟,丁太太走出露台,她看著翠湖坐上她那輛平治跑車,象火箭一般飛走了。
一會,丁雅圖拿著一幅畫出來,他低著頭邊走邊說:“翠湖,你看我這幅‘日落孤帆’如何?那一片金黃色,嗄……”
“翠湖已經走了!”丁太太無精打采地由露台回來。
“走了?她不是答應在家裏吃頓飯?”丁雅圖大感不滿:“她嫁了有錢人,吃不慣家裏的粗飯?”
“天龍的爸爸不舒服,病啦!”
“趙老頭病了跟翠湖又有什麼關係,翠湖又不是醫生。”
“翠湖說,親家老爺很麻煩,他病了不肯吃藥,一定要翠湖勸他,他才肯吃。”
“廢話。他向來不喜歡我們丁家,翠湖和天龍結婚,他連影子都不見。他怎會突然作180度的轉變,連生病了,也非要我們的女兒不行?”丁雅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我們女兒乖,我們女兒好,孝感動天,你聽過沒有?”
“你是說我們女兒感動了趙家的人?既然她在趙家那麼受重視,就不會瘦得那麼慘。依我看,一定是趙家父子薄待她,她在趙家一定很受氣。”
“你不要專鑽牛角尖好不好?你沒有看見翠湖又換了新汽車?身上的衣料多名貴?又送來一大堆禮物,你怎麼說趙家待她不好?”
翠湖把跑車交給司機,她連忙走向大屋。
天鳳守在台階上,雙手叉腰。
翠湖叫她一聲,匆匆走過,天鳳手一伸,擋住了她的去路。
“你不是說過今天回娘家,不回來吃飯的嗎?你現在回來幹什麼?才隻不過6點半鍾。”天鳳嚴詞質問。
“老爺回來了,我不得不改變主意。”
“他回來關你什麼事?”
“我要侍奉他老人家。”
“我們這兒有中西廚子、有管家,有女傭、有男工,還怕他沒人侍候?”
“天鳳,求求你,讓我進去吧!”
“看你這副樣子,簡直象30年前粵語片裏那種可憐小媳婦。太太,現在已經是20世紀末期,連太空船式的飛機都發明了,到處都鬧婦解運動。而你,還是那樣婆婆媽媽。老爺前、老爺後,丟盡我們女人的臉。”
“我和那些小媳婦不同,她們是被迫的,我是自願的。”
“那你比他們更笨100倍。”
“我本來就不夠聰明,愛情令我更笨了。天鳳,你有沒有聽過,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你有沒有聽過強扭的瓜不甜?”
“我知道我不應該勉強。但,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人沒有希望,生存就沒有意義。”
“你是說,為我哥哥而生存?”
“是的!我有權為我的生命掙紮、努力。天鳳,人各有誌,你何苦?……”
“我是太多管閑事了,好吧!你去侍候你的老爺,你生命泉源的爸爸吧!”
“謝謝。”
在大廳上,趙家豪坐在中央。趙夫人不安地走來走去。
“大嫂,”趙夫人柔聲柔氣地問:“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說好了在娘家吃晚飯嗎?”
“我趕回來侍候老爺!”
“真好,真賢德、真標準的好媳婦。”趙家豪高舉大拇指:“我們趙家的媳婦是最好的,是我趙家豪修的福,哈……”
“你這樣急巴巴跑回來,親家奶奶一定會不高興。”
“不,不會的。我媽說,媳婦是應該侍奉翁姑的!”
“好,好家教。親家母好家教!”
“爸爸,”天鳳突然走進來:“假如我嫁到佐治家,他的父母也這樣對我,你會有什麼感想?也豎起大拇指叫好?”
“這……你沒聽見大嫂說,做媳婦的應該孝順翁姑?”
“包括忍受翁姑的折磨?”
“你……你這孩子,你……”
“老爺,”翠湖連忙說:“你要我替你做些什麼?”
“給我一杯熱茶,可以嗎?大嫂。”
“我立刻去拿,老爺。”
翠湖走進廚房。天鳳說;“但願有一天,你遇上一個凶惡地媳婦,好讓你也嚐嚐被折磨的滋味!”
“天鳳!”趙家豪指住她:“我是你爸爸!你怎可以這樣沒禮貌?”
“我知道你是我的爸爸,我一直很喜歡你,不過,我不會愚孝,因為你是我爸爸,就非要對你千依百順不可。你錯了,就要說你錯。我是人,不是應聲蟲。”
“天鳳,大膽,你……”
“什麼?你實在是過分了些。”趙夫人說:“能不能對翠湖好一點,給她一點幸福……”
結婚兩個月多來,天龍第一次夜歸。
翠湖侍候家翁,回臥室換了睡袍,已是午夜12時了。她寫了當天的日記,時間已到深夜1時。
她替天龍準備好睡衣,然後拿了一本畫報,到她化妝間一邊看書,一邊等待。
她昏沉沉欲睡,突然聽見外麵有點聲音,她連忙扔下畫報走出去,看見貴叔和一個男工扶著天龍走進來。
“少爺怎樣了?”她驚駭。
“喝醉了!”貴叔把他扶到床上:“少奶,我去煮參湯。”
翠湖替天龍解下領帶,天龍打著嗆,囈囈哦哦在唱歌,這時候,侍候翠湖的女傭亞香已進來,主仆兩人,合力替天龍脫掉一切,換上睡衣。亞香說:“少爺很少喝酒的,一喝酒就醉。”
“亞香,拿些熱毛巾給我。”
“是的.少奶。”
不久,貴叔已送來參茶,三人合力喂他喝下,天龍總算安靜下來,睡著了。
“你們太辛苦了!”翠湖對亞貴和亞香說:“快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
其實,翠湖本身也很疲倦,她躺在天龍身邊。正進入夢鄉,突然聽見枕邊人,斷斷續續地在叫:“芝芝,芝芝……”
翠湖翻身一看,睡意已全消。她看見丈夫睡得很甜,剛才隻不過在說夢話。
夢裏仍然叫著芝芝,可想而知,芝芝仍然在他心目中。
他不能忘記她,他仍然愛著她。這難道就是天龍一直不肯和她做愛的主因?
他要忠於芝芝,不和翠湖親近,是因為不想做對不起芝芝的事。
天龍那麼一叫,翠湖癡情夢醒了!
她刻意小心侍候丈夫,討他歡心,受家翁的氣,一天到晚的忙來忙去,未得丈夫一句讚許,她忍氣吞聲,全是白費心機。
天鳳說得對,愛情是不可以勉強的,花了近三個月的時間,她得不到天龍的心,也得不到天龍的人。他愛的還是芝芝。她留下來,到底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就為了人家叫她一聲趙天龍太太?她真是天龍的太太?不是,絕對不是,天龍沒有親近她,甚至沒有碰過她。
她看了看那半邊床位,那該是芝芝的,如果芝芝在天龍身邊,那麼,他們一定會生活得很好,很甜蜜,很恩愛!
翠湖想到自己這些日子,是如何地孤單,如何地委屈,如何地受氣,她忍不住,淌下了眼淚,一顆顆,一串串,一行行。
她邊哭邊想:她是否應該讓回天龍給芝芝?她留在趙家,終有一天會因憂鬱而死。用真情去感動天龍行嗎?不行,快100天了,她不能得到天龍,以後也不會得到。她在趙家做傻瓜,做超級傭人,做有名無實的少奶奶。
也許,她應該和天龍談談。
早上醒來,天龍的頭有點痛,他回想一下昨天晚上和同學鬧酒,他喝醉了,一定又增加了翠湖不少麻煩。
翠湖準時推門進來,她跟天龍說聲早,便開始侍候他。
天龍看了看她,她眼下有黑圈,那張充滿水分的臉幹枯了,頭發有點散亂,無精打彩。
“你的眼睛腫了,大得象一個桃,為什麼?”他忍不住問。
“我……”翠湖在找借口:“我這個人很特別,晚上喝多了水,第二天醒來眼睛就會腫。”
天龍打量她,在懷疑。
天龍垂下了頭,有點歉意:“都是我不好,昨天和幾個老同學,越談越開心,大家鬧起酒來,我隻不過喝了幾杯,就喝醉了。昨晚,一定增加了你不少麻煩,而且,還要你為我熬夜,我……真是一個最壞的丈夫。”
“哪兒話,人家的丈夫,在外麵花天酒地,起碼也要鬼混到三更半夜才回家。你偶然去參加一次同學會,喝了點酒,那算得了什麼?你已經算是最好的了!”
“你真明理!”
“天龍,你今天下了班,能不能早點回來?”翠湖怯怯地問。
“有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
“好吧!我做好了工作就回來。”
天龍上班後,她還象平時一樣地工作,不過,她已心不在焉。她一邊做事,一邊想著該如何跟天龍討論芝芝的事,一旦和天龍分手,今後,她又如何打發自己?
繼續念書?到外國轉換環境?
她不斷想,一直想,總之,這件事是非解決不可。
當然也有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所以,她非常焦急,但願能盡快解決這件事情。
平時,天龍是5點半鍾下班回家。不過,他既然答應提早回家,那麼,回來的時間必是在5時半之前。因此,5點鍾,翠湖就站在屋子前的台階上等著。
她一直等,5點半,天龍回來了,不過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趙家豪。
隻要趙家豪回家,她就會忙個不了,和天龍平心靜氣的談判,休想!
奇怪,平時趙老爺總會、比天龍遲一點回家,怎麼今天那麼早?
翠湖分別和趙家豪父子接過公文箱,她偷看天龍一眼,天龍若無其事,看樣子,他根本已經忘了今早的諾言。
她在他心目中,根本就沒有地位。
“大嫂,”趙老爺突然說:“到我的房間來,我有話跟你說。”
“是的,老爺。”
“你媽在房裏嗎?”
“是的!”
“隨我來!”
翠湖看了看天龍,他已經到飯廳吃下午茶。她吐口氣,隻有跟隨著趙家豪。
到翁姑的臥室,趙夫人看了看翠湖,再看看丈夫,愕然。
“有什麼事?”趙夫人很為翠湖擔心。
“和媳婦說正經話。”趙老爺麵孔一板:“大嫂,你嫁入我趙家已經三個月了!為什麼直到現在,你還沒有懷孕?”
“我……”
“她和天龍結婚才兩個多月,”趙夫人忙著袒護翠湖:“他們還年青嘛,急什麼?翠湖比天鳳還少一歲,她才隻不過20呢!”
“我不管她有多少歲,天龍是我們趙家9代單傳的獨生子,我們娶媳婦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她生兒育女,為趙家傳宗接代,我們決不要不會生蛋的母雞。”
“你怎麼把媳婦當母雞,”趙夫人瞟了丈夫一眼:“我看你吧!越來越象個魔君。”
“今晚有應酬,”趙家豪對妻子說:“你去打扮打扮,關於生兒育女的事,我會和大嫂說個明白。”
“翠湖膽小,你可別把她嚇著。”
“沒有什麼可怕的,結婚生孩子,這是每一個女人的責任。”
翠湖垂首無言。
“我也明白,你自從嫁入我們趙家,根本並不快樂。不過,假如你一旦有了孩子,那麼,情況會兩樣,你不單隻受到一家人的優待、寵愛,而且,說不定,我還會反過來侍候你。”
“老爺,我……”
“你嫁進趙家後這些日子,你的表現,我很滿意,無可否認,你的確是我們趙家的賢淑好媳婦,現在,我唯一感到缺憾的,是你仍然沒有孩子。”
“翠湖相貌福氣,她遲早會生的。”趙夫人一麵化妝一麵說。
“她遲生早生,那倒不是大問題,正如你說。她才20歲,她可以生育的時間,起碼有20年。”
“那你就不要太緊張,氣呼呼地嚇人。”
“我是怕她根本不能生孩子。你知道嗎?有些女人是不會養孩子的,別說結婚一年、十年,甚至一輩子也養不出孩子。你說說看,娶一個不會生孩子的媳婦,就算她更賢淑,更完美也是沒用的,趙家絕後,那就一切都完了。”趙家豪理論滔滔:“所以,今天我要和大嫂討論的,是她到底是否能生孩子。”
“生孩子的事,是天意。”
“對呀!如果,大嫂命中注定不能生兒育女,我就替天龍納妾。”
“什麼?納妾?”趙夫人叫起來:“大清律例,是不準納妾的。”
“隻要不到婚姻注冊處去登記,大嫂又不過問。又有誰會管?”
“翠湖和天龍才隻不過結婚兩個多月。應該多給她一些時間。”
“時間沒關係,就怕她身體不正常,根本不會生孩子。”
“翠湖身體很好嘛!”
“身體好,未必就等於會生孩子。”趙老爺說:“因此,明天我要你帶大嫂去醫院檢查,而且,順便去拜拜多仔佛。”
“老爺,我……”翠湖心裏恐懼:“我看,不必檢查了,我的身體很好。”
“不行,非檢查不可。”
“可是……”翠湖又急又驚,萬一去醫院檢查,醫生一定知道她還是處女。處女又怎能生孩子?她又不是聖母瑪利亞。
“別再說了,明天你媽會帶你去檢查,太太,你可別忘了。”趙老爺說。“今晚有一個法國廠商請我們吃飯,你回房間換衣服吧!時候已經不早了!”
“是的,老爺……”翠湖憂愁地回到房間,天龍已開始更衣,天龍一看見就嚷:“你怎麼老半天才回來。我們準時7點半就出屋……趕快!”
“天龍,你答應和我談談!”
“什麼時候不可以談,你甚至還可以說一輩子。”天龍大發脾氣:“都快7點了,你看,麵青唇白,我們是生意人,信用要緊,不能遲到,你看,還呆著,換衣服呀!”
翠湖手忙腳亂地開始更衣。她心情極端惡劣,但是天龍的話,她向來千依百順。
天龍換好衣服,到樓下,過不了一會,他又進房間:“好了沒有!爸媽都在等著!”
“快好了!”
“你看你!”天龍指住她;“你這襲裙子的款式已經過時,你沒錢做新衣服嗎?快換,快換。你這人,一點眼光都沒有?還有你的頭發,為什麼老是直直的?沒錢燙頭發?”
“這發型比較簡單方便。”翠湖滿腔委屈,連忙改穿另一件衣服。
天龍說:“方便?你既然這樣怕麻煩,那索性不要穿衣服,光著身子走出去。”
“天龍,你怎可以這樣說?”
“你太不象樣嘛!就拿你的頭發來說,你喜歡短發,就把頭發燙得短短的。你喜歡直發,就把頭發留長讓它披散在肩膊上,象芝芝,她有一頭又黑又亮,瀑布似的長發,那有多美,多迷人。”
“芝芝的確是十全十美,可惜,我是丁翠湖,不是史芝芝。”
“我道歉!我不應該提芝芝。”天龍攤一下他的手:“但是,不管她是誰,學習別人的好處,沒有什麼不好。”
“但是仿製品畢竟是仿製品,豈能以假亂真?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兩個相同的人。”翠湖從認識天龍到今天,第一次反駁他。
天龍指住她,生氣地叫著:“你競敢頂撞我?你吃了豹子膽?”
“天龍,我是個人,不是奴隸,我有血有肉,不是工具。我不甘被人利用。”
“你在說什麼鬼話?”
突然外麵有人敲門,阻止了翠湖的話。
“進來!”天龍粗聲喝。
亞香戰戰兢兢地推門進去,她說:“老爺請少爺和少奶立刻到樓下。”
“嘿!”天龍轉身離開房間。
翠湖滿含淚水,乏力地拿起手袋。
完了!一切都完了!
12點,距離吃午餐還有一個鍾頭,天龍已把當天一切事情辦妥,他突然想起了答應抽時間和翠湖談談。翠湖要說些什麼?他不管,但是,他可不願意做一個不守信用的人。
他打電話回家告訴貴叔,他要回家吃飯。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又通知女秘書他下午休息。
回家,發覺屋子裏靜得很。
“夫人和少奶呢?”他問貴叔。
“夫人和少扔出去了,好象少奶要檢查身體,還要拜佛。她們二位不回來吃午餐。”
“剛才你在電話裏為什麼不告訴我?早知道她們都不在家,我就不會回來。”
“對不起!少爺。我忘了說。”
“算了吧!”
吃過午飯,天龍回到臥室,他仰臥在床上,有點無聊,他似乎已不再習慣獨處一室。
假如翠湖在家,她一定會來陪他,侍候他,討他歡心,現在房間裏靜悄悄的,真不是味道。假若他不是和女秘書交待清楚,他寧願回到公司裏辦公。看見床頭的結婚照片,令他想起了一件事:好幾次,他發覺翠湖在化妝間偷偷摸摸的在寫東西,一看見天龍她就手忙腳亂,她到底在寫什麼?她到底有什麼秘密?
在最無聊的時候,他的好奇心驅使他去探測秘密。
他由床上跳起來,走進化妝間,他記得,翠湖的那本冊子是塞進化妝台的抽屜裏,就隻差不知道在那一個抽屜。
他到處翻,終於,在第二格抽屜,他找到一個金色的盒子。
揭開盒蓋,發現裏麵有一本金色的日記簿。
日記。原來是日記。不,偷看人家的日記是不合法的,盡管是夫妻,也不可以隨便胡來。
天龍連忙把日記放回盒子裏,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又改變主意。他的手,有點癢,很想翻開日記本。
考慮著,猶豫著,思想不斷地交戰,終於,他還是把日記簿翻開了!
日記本的第一頁,貼著天龍的相片,相片旁邊,寫著:我最愛的人——
1、2、3……第40頁,天龍看到他的名字,記得那一天,在花店——
我眼前出現一個很好看的男孩子,他有一雙藍眼睛。我一向來不喜歡看男孩子,學校裏的男生追著我,我都不理。我為什麼一看見他就喜歡,難道,真有一見鍾情這回事?
送花的時候,看見天鳳,才知道他是她的哥哥,我好開心,而且忽發奇想,憑著天鳳對我的偏愛,有一天我可能會為天龍的女朋友。
可是,美夢瞬即消逝,天龍的未婚妻出現了。她比我漂亮,比我迷人,我,簡直沒有資格和她比,我警告自己,從此之後,不得再想念趙天龍……
睡不著覺,在數羊,數了很久,仍然是眼瞪瞪的。我到客廳喝杯水,忽然,電話鈴響了。
半夜三更,誰來的電話,一聽之下,才知道天龍被劫匪刺傷了,已被送去醫院。
我披星戴月趕去醫院,看見芝芝,她一看見我就埋怨劫匪搶去她的綠寶石戒指。我奇怪,在這個時候,她為什麼還有心情埋怨這些,我可為天龍的安危擔心死了!
一個醫生走出來,芝芝告訴他,她是天龍的女朋友。於是,醫生就把她帶進去,一會,芝芝和醫生吵著出來。我過去問天龍的情況,醫生告訴我,天龍失血太多,急需輸血,芝芝血型適合,但是她堅持不肯輸血。
當我知道天龍和我同一血型時,我很開心拉了醫生進去央求他替我將血輸給天龍。我真該死,我一看見血就全身發冷。醫生以為我身體不好,隻肯替我輸200CC的血。我反對,我堅持,我要輸更多的血給天龍。結果,醫生算是給我感動,替我輸了430CC血給天龍。其實,隻要天龍康複,就算抽幹了我的血,我也毫不吝嗇——
很想念天龍,但是,又不敢再去醫院看她,因為怕趙家的人向我道謝,也怕芝芝對我露出憎厭的目光。
雖然見不到天龍,我還是快樂的,盡管我不能愛天龍,但是,他的身體內,已流著我的血,我已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芝芝突然到訪,她給我一張5萬元的支票,聲言是我賣血的酬勞。她的話刺痛了我的心。但是我不能告訴她,輸血給天龍,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愛。我拒絕要她的錢。
芝芝結果把支票帶走。但是,她要我承認已收下支票,她好陰險。
很想告訴天龍,我沒有要她的支票。但還未開口,就忍住了,我不想為了我的清白,而影響天龍和芝芝的感情。
芝芝去了日本整容。天龍放大假。這10天裏我們天天在一起,我很快樂,很滿足,很幸福。
芝芝回來了,她罵我不要臉,要我發誓和天龍斷絕來往,還親自打電話給羅拔,迫我和他談戀愛。她這個人,怎麼這樣野蠻?
最近,天鳳老是逃避我,我懷疑自己做錯事。今天送筆記到趙家,才知道天龍汽車失事,斷了腿,在醫院留醫。
我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趕去醫院。
天龍的腿殘廢了,他不能動。我很想留下來侍候他。但是,他不歡迎我,他怕芝芝看見我會不高興。
不過我還是天天去看天龍。
今天我很生氣,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激動。芝芝竟然帶了華倫來,說了很難聽的話,又把天龍送給她的訂婚戒指扔下,並宣布和華倫訂婚。我看得出,天龍很傷心……
人,怎能這樣無情?芝芝以前那樣愛天龍,怎麼天龍一旦殘廢了,她就拋棄他,移情別戀?我懷疑芝芝根本從未愛過天龍!
我真想摑她一個巴掌,可惜,我活了20年,還未學會打人。
我們幾個人在開會,張醫生認為天龍毫無進展,想用刺激的方法,希望他的腿會有轉機。趙伯母反對,我極力讚成,天鳳把我拉過一邊,警告我,她說:如果天龍身體康複,他就不會要我。我笑著告訴天鳳,我早已想到這一點,我並且告訴她愛不是占有,是施予,隻要天龍康複。我願意犧牲我自己!
雙手把天龍送回給芝芝。因為天龍幸福.就等於我幸福。
果然,天龍康複了。我功成身退,我不再去醫院,重新上學,我本來就希望自己能夠做一個博士,專家,又何必為兒女私情,放棄學業?那太不值得,對嗎?
奇怪,趙家的司機來接我下課,天龍坐在汽車裏,一句話也不說,隻是替我重新戴上訂婚戒指,我知道他仍然要我,我很開心!
芝芝為了奪回天龍,使用了各種卑鄙手段,尤其是金錢政策,但是,她還不明白,就算她把全世界的錢都送給我,我也不會放棄天龍。
況且人棄我取,我也不能算罪人。
結婚了,媽送我一束幸福花,她為我祝福,希望我名符其實的可以得到幸福。今天由早忙到晚,我不想再寫日記了。
我發覺天龍一直在避我,最初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後來我明白了,他不願意和他不愛的人親近,我會成全他。
我承認,老爺真的不喜歡我,他用的方式,比罵,還要令我難堪。
我默默無言地忍受著,天鳳曾抓住我的手,罵我懦弱,我告訴她,愛一個人,應該為他忍受一切.我在趙家,生活並不滿意,但是,我還是愉快的,因為我心裏充滿希望。
我要用愛、用真誠、用耐心去感動他,希望有一天,天龍也會象我愛他一樣愛我。
整整一個月沒有回家,爸媽一見我就說我瘦了,這是事實,不過,我決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在趙家的一切,我掩飾得很好,媽相信我真的已得到了幸福。
在家裏逗留還不到一個鍾頭,貴叔的電話來了,他說老爺要我立刻回家,媽很不開心,爸那兒更難解釋,可是,為了不想老爺不高興,我忍心不顧爸媽,回趙家來了。
奇怪,已夜深了,天龍為什麼還不回家?後來我想想,生意人,交際應酬難免,做一個好妻子不應該疑心丈夫,而且還要培養耐性,看畫報,等他回來。
日記,每天必寫的日記,天龍好幾次撞進來,幾乎給他發現,幸好他向來不關心我的事,他永遠不會發現我的日記。
天龍酒醉回家,我和亞香忙了半晚,好不容易,他睡著了。我也倦得要死,朦朧間,我突然聽見天龍一聲聲叫著芝芝,我跳起來,睡意全消,天龍這麼一喊,把我的美夢喊破了,他仍然愛芝芝,他忘不了她,其實,隻要看見這紫色的房間,就應該知道他無法把芝芝忘掉。
我哭泣,哭了一整夜,把眼睛都哭腫了!
天龍答應提早回家跟我說話,我一早就在門口等候,可是,他早忘了。老爺把我剛進房間,他說,假如我再不養孩子,就替天龍納妾,我和天龍隻是掛名夫妻,我怎能養孩子?
老爺要媽咪帶我去醫院檢查身體,我很管天龍擔心,因為,醫生會告訴媽眯,我仍然是處女。媽咪會很生氣,看來,天龍會挨一頓罵。怎辦,該怎辦?
天龍把日記扔在床上,突然他抓起外衣往外跑。
他駕著汽車,腦海裏滿是翠湖日記裏的活,他早知翠湖愛他,但是他不知道她愛得那麼深那麼真誠,並且愛得毫無保留!
汽車駛進醫院的停車場,天龍衝上二樓,他拍的一聲,推開了張國棟醫生辦公室的玻璃門。
張醫生和護士白姑娘正在整理病人的病曆表,他們給天龍嚇呆了。
“天龍,你有事嗎?”張醫生問。
“是的,張叔叔,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你。”
“那我們去喝杯咖啡,”張醫生伸手解開醫生袍。
“不,用不著出去,這兒方便,我要在這兒解決,我……”
“你媽咪舊病複發?不可能吧?昨天我才到過你家!你們一家人都很好!”
“不,張叔叔,我隻是要弄清楚一件事。”
“就在這兒,”張醫生看看一桌的哈片:“白姑娘正在工作……”
“白姑娘可以繼續工作,我沒有什麼秘密。”趙天龍說:“張叔叔,你還記得我被劫匪刺傷入院的事?”
“當然記得。那天我很生氣,我是又急又氣,幾乎想殺人。”
“為什麼?”
“你受傷後,史小姐不知道怎麼搞的,不單隻沒有立刻把你送院急救,拖延了不少時候,才把你送進來。你傷勢本來不重,就是流血太多,當時你昏迷了,情況很危急。你知道,我們這兒是私立醫院,血庫一向血液不足,尤其是你的血液,你是急需輸血,實在十萬火急,於是,我由手術室出去找你的家人。當時,手術室外隻有翠湖和史小姐,我問明她們的身份,就把史小姐拉進手術室旁的工作室,立刻替她抽血檢驗,結果令我十分興奮,因為史小姐的血是O型血,她身體好,血液又清潔,而且,她又是你的愛人,我深信她會輸血救你,最初,她是肯答應的……”
“芝芝肯輸血給我?”天龍搶著問。
“那是誤會,她相當幼稚,以為隻需輸一茶匙的血給你,後來知道要捐300CC,她立刻找出十幾個理由拒絕,她要我去買血,我告訴她你等不及,你很危險。她不理,跟我吵,還要請律師告我。我從未見過一個象她那樣冷酷的人。她逃出去,我追著她,為了救你,為了要得到血液,我會用一切力量。到門口、翠湖聽見我們吵。她過來,當初知道你的血液和她相同,她很高興,立刻要求輸血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