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傷口，伊歐文將手指探入胸腔。逼近指尖的熱量像是實體的火焰正準備灼燒一切接近心髒的事物。
咬著牙，剛從死亡線被人拽回來的伊歐文毅然將尚未與自己身體融合的半顆心髒掏了出來。
“現在解除盟約還來得及。”雙黑女子的臉上盡是疲憊，“就算沒有這個我也死不了。”
臉色比第一次見麵時更加蒼白，強弩之末的護從如此反應是艾維斯所料未及的。
“這是賜給你的東西，敢不接受嗎？仆從？！”艾維斯鉗著護從纖細的手腕，強行將火種又塞回伊歐文的胸腔。
這一副血腥的場景若讓普通人看到了，肯定會大叫一聲然後昏過去。然而製造這場麵的兩人完全沒將注意力放在彼此流淌鮮血的傷口上。
伊歐文執意不肯接受火種讓艾維斯大為氣惱。
“我是被詛咒的亞沙克一族，可你是龍族後裔，又是高貴的精靈公主殿下。我有什麼資格接受這麼貴重的禮物？”
與其說是解釋，倒不如說是自嘲。
艾維斯打什麼主意，雙黑亞沙克人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唯一確定的是，如果接受了精靈的火種，即使保留著自己的軀體，她今世的命運也將於這個半精靈糾纏在一起。那於她對未來的期許將是致命的障礙。
五指又加了一股力道，火種離心髒更近了一查姆。艾維斯依舊是那副固執專橫的模樣：“我可不管那麼多，送出去的東西從來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何況你是我的護從，作為雇主我有責任保全仆人的性命為我提供更好的服務。”
說的好像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
伊歐文也難得地發了火：“就算我說明天要自殺，你也要堅持把它給我嗎？”
“給你了就是你的東西，你想怎樣都不管我的事。”
精靈眼中閃爍的……是淚光麼？
“父親從來不肯認我，母親隻當我是一個工具，從小到大，所有族人都認為我能做到什麼就必須做到什麼。如果做不到那死了也隻能怪我自己。”
哽咽的聲音停下了。
但伊歐文領會到未盡之言所代表的含義。
同樣也是一個為他人而活的卑微靈魂。
縱然表麵上看起來她是古龍後裔，又是血精靈大祭司之女，其榮耀尊貴比一個人類王國的統治者更甚。
可是最濃重的陰影往往都藏在最熾盛的光明身邊。
地位越崇高，背負的責任就越沉重。
放棄掙紮，伊歐文任由艾維斯將火種強行塞進她的心髒。
“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咱倆扯平了。”艾維斯高昂著下巴，不可一世的模樣仿佛剛才強忍淚水的少女是另外一個人，“但契約還未解除，你仍舊是我的魔法顧問兼護從。”
“如果沒有意外，血精靈明年就能返回萊因納得了。你還需要我做什麼？再說我們簽訂契約的時候又沒有約定好時間。明年契約關係可以解除了吧？”
這樣說著，可是看艾維斯得意洋洋的臉色，伊歐文還是覺得有點不妙。
“你說的沒錯。我們是沒在契約上添加期限，但是……”艾維斯沾染著血跡的手壓在雙黑女子的肩上，雙眼直視著深黑如夜空的眼眸，“現在你的心髒裏有我一半火種，你認為我會放心讓我的誓約者到處亂跑麼？”
伊歐文反駁：“火種之約必須要雙方自願接受才行，一切都隻是你自己的意願。”
“除了戰神殿騎士之銜，我還有另一個身份你不知道麼？”艾維斯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轉身向外走去。“自由之神不僅是被捆縛之人的信仰，同時也掌管地上界一切契約。而我，是以利亞女神在地上界唯一的神使。”餘下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好好休息吧誓約者。明天，我們該去解決我們共同的仇敵了。”
神使——天穹之巔眾神在地上界的代言人。他們通常負責向地上界傳達諸神的意願與命令。必要時，還會作為諸神下界的棲息之身，承擔神臨之責。是信奉該神的諸信徒之首，在地上界，他們等同於主神本身。當然，神使同時也會因為特殊的身份而獲得主神所賜予的某些特權。
現在看來，身為自由之神以利亞的神使，艾維斯擁有的特權之一就是可以在未獲得對方同意的前提下，簽訂某些契約。
艾維斯，你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潛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