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附近的警察,正在把一個皺巴巴的信封交到黎葭的手中。
一個事實,在我的腦海漸漸的形成。
但我不願承認我所猜測的。
因為我猜,歌笑投海了。
我慢慢的走到他們的身邊,然後聽黎葭哽咽的念著信的內容。這信,後來被稱作是遺書。
這信很長很長,讀都讀不完,她隻讀了一頁,便泣不成聲。
黎三萬也哭了。
葉以琛也哭了。
唯獨我,我沒有哭。
我想,我忽然明白了她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事實上,她真的選擇了一種極端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並且安靜的連告別都沒有。
她是這個世界上有著一腔孤勇的倔強女孩兒,從我愛上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但凡是她做出的決定,到死都不會改變。
包括愛我。
曾經的我,會嘲笑和不解她義無反顧的愛。但如今我除了深沉的愛她,還有深沉的敬佩。或許,她像她在信裏所說的,她沒有勇氣與我們告別,但我仍認為,她是最勇敢的人。
一個人能夠坦然麵對死亡,還有什麼懼怕的呢?
我們都沒有辦法做到,像她一樣的一生無悔不朽。
她的愛,她的孤勇,她的純潔善良,她的一生。
隻有她,隻有她的青春,是永垂不朽的。
因此我不會為她落淚。
而我欠她的,不過是一句深情款款的我愛你。
我想如果有來生,一定仍是我先愛上她,但下一次,我會比她久,久得...她厭煩。
今年的冬天來的格外早,隻是剛過十一月而已,我已經圍上了一條厚圍巾。
大北京的氣候,我仍不能完全的適應。
而我來到首都,也快十年了。
十年彈指一揮間,很多東西都如同照片一般開始泛黃,老去,漸漸的淺淡在記憶裏。然而,仍有兩個人,我始終無法忘懷。
喻暉以及歌笑。
前幾天是歌笑去世九周年的日子,我沒有去故鄉祭拜,但我和葭葭約好了,十年的時候,再去一次關島,再去一次聖普羅帕斯。
她也覺得這樣很好。
她說,她想牽著蘇一見的手,走進聖普羅帕斯去瞧一瞧,也讓歌笑瞧一瞧,她在為她,為自己,努力幸福著。
前幾個月我升職時,恰逢蘇一見帶著妻子女兒來首都遊玩,我接待了他們,順道說了這事兒。情歌已經七歲了,模樣很是可愛,眉眼竟也有些像葭葭。
我時常拿情歌的名字開玩笑,並且發牢騷。
葭葭說,情歌這個名字,暗含了她這一生最重要的人。
‘蘇’姓,自然是蘇一見了;‘情’字,她說是她一個重要的朋友;‘歌’字,便是指歌笑。而她這一輪說下來,並沒有我。
這讓我很不爽。
她便解釋道,蘇情歌是三個字,正是我的三。
我欲哭無淚。
是的,我叫黎三萬,今年42歲,單身,獨居在北京豐台區,就職於新媒體廣播電視台,是一名電視主持人。
這會兒起了風,有些冷,我緊了緊圍巾,停止了回憶。
前方兩百米就是電視台的大廈了,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現在是北京時間八點十分整,我來到電視台的時候,台裏的人並不多。我們是以夜間檔為主的,所以白天的正規上班是十一點,和這個大北京格格不入。
這九年來除了先前兩年的學習和考試,我都是在新媒體度過的。我不喜歡換工作,更不喜歡跳槽,既然選擇了一條路,就決定走一輩子。
就像當年年少無知的喻暉選擇了我,一生的追尋,尋找,和深愛。
我卸掉工作牌,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捧起桌上的相框。
這相框裏的照片,是我和喻暉唯一一張正兒八經的合照。
從前我不喜歡拍照,也不喜歡膩膩歪歪的拍情侶照,因此我們的合影不多。這樣一張肩靠肩,正經微笑的合影,僅此一張。
“三萬,你還是這麼早。”
辦公桌隔間冒出一個人頭,揚著溫暖的笑容,衝我揮手打招呼。他眉眼很彎,笑起來很像一座笑麵佛。
他叫方宇,是我的工作搭檔。
他原本不是新媒體的人,一年前我們曾在外地有過一次合作,後來不久,他便跳槽到我們電視台,有傳言說,他是為我而來的。
當然,這也不是空穴來風。
他確實對我很殷勤,也很好。
他離過婚,有一個十二歲的女兒,不過是跟著他前妻的,這些,他都跟我坦誠過。
但,我沒想過要結婚,或者說,我沒想過要撤掉辦公桌上的這張照片。
我放下相框,衝他笑了笑:“你也是。”
對於這段意外而來的感情,我選擇了沉默。我已經四十多歲了,更不會輕易對別人的好感到動心,更沒想過,這一生我還需要什麼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