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人類科學考察史的偉大壯舉(二)(1 / 3)

阿裏考察艱苦但我們樂觀

阿裏被稱為青藏高原的高原,它的高原麵基本在海拔5200米左右。高原麵上分布了許多湖泊,這些湖泊水麵都在海拔5200米左右。每天晚上我們安營紮寨的地方都在海拔5200米以上,甚至還高一點。每天早晨從這個高度再往上爬,到山上去工作,搜集各種高度的資料。那時每天差不多都要爬到6000多米,這樣才能看到隨海拔高度變化以後自然條件的變化。地質方麵也要從低到高才能看到地質構造的關係,而平地上有許多沉積物覆蓋了岩層,看不到它的變化。

條件是非常艱苦的。幾乎每晚睡覺都頭痛,爬山時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喘幾口氣。因為頭痛得厲害,每晚躺在帳篷裏要很久才能睡著。即使夏天也冷,早晨打水的小河都結了冰,每早都要用棍子或石頭把冰砸開個窟窿,再把冰水舀起來。早晨我們都不洗臉,胡子也不刮。有時連牙也不刷,水太冰了,必須燒一點熱水,否則牙齒受不了。交通也很困難,幾乎沒有路。有些依稀可尋的路跡是20世紀60年代的測繪大隊走出來的。他們比我們早進去,那時更艱苦。當年軋的汽車印還在。我們考察沿著他們的車印走,一般問題都不大,車印一斷就很緊張。有時隻好從河裏過,河床非常寬,過了一道水,再過一段河灘,接著又是水。選擇不好,一下子就把車陷住了。有次中午我們陷到了河中間,河底都是沙床,非常厚,越發動車越往下陷,後來幾乎大半個車輪子都陷下去了。車上帶的墊車用木板已無濟於事。天黑了,我們隻好在河灘上睡覺,等第二天早晨河灘凍住了再設法推車。睡覺時河灘已凍硬了,我們就將三角形的帳篷支在沙灘上睡覺。無法做飯,我們就連晚飯也沒有吃。等第二天早晨起來,發現我們都陷下去了。原來是凍沙在我們身下都熱化了,每個人都睡在一個坑裏。因為有帳篷底子包著,所以還不至於讓水泡起來。

我們規定每個科考人員輪流做飯,不管是隊領導,還是一般科研人員,每人一天。司機不做,因為要保證他們的休息,以防出車禍。這樣,做飯的同誌就比較辛苦,要早起。但也有樂趣,每人各顯神通,做餡餅、炸糕等等,南北風味,應有盡有。做飯必須用高壓鍋,否則做不熟。要做點可口的飯菜,很不容易。菜都是幹菜,脫水白菜、粉條、鹹肉、木耳什麼的。有時改善一頓,包餃子,就到野地拔野蔥,剁碎了,然後用罐頭肉混攪成餡,也挺好吃。但中午這一頓比較困難,無法帶熱的東西,到山上就凍成冰疙瘩了,連水都不帶。小鋁壺裏裝上水就凍住了,還不如到小河溝裏舀點水喝。在野外飯是無法加熱的,饅頭都凍住了。我們隻好從部隊買一點壓縮餅幹,好像是用豆麵、麵粉加上糖、鹽等製成,還好吃,但必須用水就著才能咽下。我們沒有水就每次咬下一點,用唾液將它混合,“斯斯文文”地吃,一條5公分長、2公分寬、半公分厚的壓縮餅幹,都很難吃完,太幹了。有時能碰到藏胞放牧的帳篷,他們很熱情地招待我們喝酥油茶,吃糌粑,我們就把壓縮餅幹給他們的小孩,小孩吃著也很高興。我喜歡喝酥油茶,吃糌粑,但這種機會很少。

這一段取得的成績與我們的行政人員和司機也是分不開的。我們剛組建時,從部隊上來了一批轉業的汽車兵,由綜考會的一個老師傅唐天貴帶隊,保證了4年野外工作的順利安全進行。那些年輕的司機進步很快,保證了考察任務的完成。

在西藏野外考察要經受高山反應的折磨,有的同誌經過幾年工作,頭發都掉光了;有的同誌牙全都鬆動了,換成了假牙;還有的同誌得了胃病,因為吃飯很不規律。

麵對這樣艱苦的條件,每個隊員都保持了樂觀的情緒、昂揚的鬥誌。因為那個地方未知的東西太多了,有許多從未見過的現象,而且你發現了這些以後,又想去追索現象背後的原因,做各種理論上的推斷,然後想再去搜索更多的資料,再判斷。就是在這種循環往複中,給了每一個科研人員以吸引力和推動力。

收獲相當豐富

這幾年的考察,在業務上收獲是很豐富的。考察隊把西藏自治區像梳頭發似的梳了一遍,從東往西,從南往北。但由於這個地區地域遼闊,交通不便,我們還不敢說對此地的資料已搜集得很完整,對它的規律已摸得較清楚。但總的來說,還是搜集了相當豐富、係統的地學和生物學方麵的資料,同時對這些現象的形成、分布演化規律,做了初步探討。

例如,地質方麵對青藏高原隆起的原因提出了初步的模型;古環境變化方麵,對隆起的時代、幅度做了分析;地球物理方麵,對深部構造提出了初步的論斷;自然地理各學科,對自然現象的基本特征、形成變化和地域分布規律做出了初步闡述;動植物方麵,發現了大量新種、新紀錄,提出了生物區係形成演化的初步理論。

總之,西藏考察內容非常豐富,非常生動。4年內我學了不少東西。我是學土壤的,讀研究生時攻土壤地理,但專業知識麵仍很窄。考察隊各專業的人整天在一起,經常討論學術上的問題。加之我是隊長,要組織這麼多專業討論業務問題,平常聊天也是談各自的業務,所以我學了不少知識。新現象,新的特異問題出現,大家都是互相請教,互相詢問。在野外也組織一些學術討論,經常是請某一位專業人士做介紹,大家提問,從各自專業的角度對某一問題提出補充、分析、論述。所以在這個環境中,隻要稍加留意,就能吸收許多知識,我感到獲益匪淺。這對於我以後在綜考會上從整個資源的角度,從區域開發的目標去思考問題、研究問題,帶來很大幫助。當然我在管理能力方麵也得到了鍛煉,我逐步學會了與同誌們相處時,在野外那樣艱苦的條件下,怎樣關心、體貼別人,工作怎樣開展,專業知識麵怎樣擴大等等。應該說,這是我一生中非常值得紀念的一段時間。

與楊鬆結下友誼

我們得到了西藏自治區和軍區大力支持,每次我們到拉薩集中時,都要向他們彙報工作。1976年,我們還與後來曾擔任西藏自治區政府副主席的楊鬆結下了友誼。這要從到阿裏說起。那年我們考察隊去阿裏,從拉薩出發,路上就走了半個月,非常艱難的。沒有正式公路,河床上都是沒有橋的,碰上淺灘就過去了,碰不上就有很大麻煩。到阿裏前夕,聽說地委的同誌要歡迎我們,我們就趕緊洗洗臉,也沒有幹淨衣服,弄得盡量幹淨一點。到阿裏首府獅泉河那裏,碰上一個年輕人,也同時到達。他剛剛大學畢業,被分配到阿裏計委工作,這就是楊鬆同誌。計委讓他來做我們的聯絡員,他也很願意接近我們,與各種專業的專家們一起聊天,我們把對阿裏地區調查的看法也介紹給他,從此結下了友誼。後來他擔任自治區副主席了,我們再去西藏工作,見到他就感到很親切,彼此都是老朋友了。

一場患癌症的虛驚

考察結束後,從阿裏到新疆,路上也十分艱苦。壞了一個車,隻好用另一個車拖著它,大大減低了行速,從獅泉河到烏魯木齊走了半個多月。等進到新疆境內,聽邊防哨所說,現在一級戰備。我們起初還以為是要同蘇聯打仗,後來得知是粉碎了“四人幫”。

回來後,我發現小便不暢,大夫判斷是前列腺癌。當時唐山大地震剛結束,北京的地震棚還未完全拆除,醫院的病號都被動員回家了。那種情況下,醫生仍立刻收我住院,住北大醫院,意思就是要盡快做大手術,否則癌塊越來越大就無法醫治了。

我愛人送我入院時真是悲悲切切,好像要永別了似的。可那時剛收隊回來,有許多工作要做,要整理資料,要總結。一投入工作也就顧不得想病的後果如何,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醫院一位年輕的大夫姓那,他很熱情,很細致,堅持不急於做手術,而是先認真仔細觀察活檢結果,最後得出不是癌症的結論。當時我真有死裏逃生之感。我很感激他,否則動了手術,即使不死也成了廢人。後來十幾年過去了,有一次在我以科學院副院長的身份宴請北大醫院大夫(我院外事局副局長崔泰山同誌正在該醫院治病),我驚喜地發現主治大夫就是那大夫。那大夫說:“對,我想起來了,你那時整天在病床上看資料,整理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