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如樂之和 無所不諧(3)(1 / 3)

人們覺著牛是渴極了。那些原來罵罵咧咧的司機,感受了牛的鮮血伴著淒厲的哞叫,哭了。“我要違反一次規定!”運水的戰士流著淚水說,“就是接受一次處分,也得給牛點水喝。”他從車上取出半盆水,端在老牛前。

老牛對著夕陽,聲聲哞叫,像是聲聲呼喚,卻不喝一口以死抗爭來的水。人們向著牛叫的方向看去,從沙丘後跑來一頭小牛。小牛急切地喝著,眼角流著淚。

老牛不去喝一點水,愛憐地看著小牛,伸出幹渴的舌頭,輕輕地舔舔小牛的眼睛。母子倆流著淚水,自覺地轉過頭,不用主人吆喝,就往回走。

沙漠無言,夕陽不語,現場的人們流淚了。

羊的故事、牛的故事叫我感念不已,順手從路旁的樹上摘下兩片樹葉,想吹出曲調,把牛羊的母子情深傳導在天地間。這一吹,讓我想起了劉成德的楊樹葉。他家裏種有200多棵楊樹,開春了,得把那一地枯葉打掃了,便於澆水、除草。他用竹耙子把楊樹葉摟成堆,拉回家,當柴火,省了煤氣。這活得一整天幹完,要雇人的話,得70塊錢,他自己幹,就省下了。我說:“這麼大年紀了,不累嗎?”他開心地一笑:“幹活,幹活,越幹越活。”這些樹平時得管理,他剪剪、砍砍多餘的樹枝,就用了3天,沒去雇人,就省下210塊錢,樹枝子當柴燒,能省煤炭。“我有勁,肯下力。”他看到有個近乎一把粗的幹樹枝,舉手握住,“嗨”了一聲,使了個大勁,“哢嚓”就斷下來,“我到現在這把年紀了,幹活還不怵頭!”

劉成德的頭圓圓的,頭發越來越稀,白發越來越多。那眼袋已凸顯起來,是盛下了“閱盡人間春色”的收獲嗎?收獲需要歲月,歲月在他年輕的時候,筆筆中鋒,臉麵飽滿、結實,現在肌肉的鬆弛,聲明著歲數。

雖然,歲月已經把他推到老年,但他沒有老來的失落,沒有暮氣,心無疲厭,不起放逸,他還在燃燒著,而且還是盡可能節省燃料地燃燒著。“過日子就得省著點。”劉成德說,“雷鋒就很節省,會理財。他每月津貼才6元錢的時候,就給受災的地方,寄去200元。”

劉成德夠省的。冬天買上一大堆白菜,儲放著。白菜豆腐燉上一盆,吃的時候,挖上一勺熱熱,又省錢又省事。在錢上,他已沒有開源的精力,但卻很有節流的辦法。

省下錢接濟困難戶,省下錢支援災區。汶川地震捐500,玉樹地震捐500,那時他退休金每月還不到1000元。現在他的退休金1500多元,知道了雅安地震,他牽掛災區,就捐出1000元,受理的民政部門,知道他家裏不寬裕,還捐這麼多,深受感動。他說:“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我是黨員,應該帶頭。”

他省吃儉用,常說:“冷了,穿暖和點;餓了,吃飽肚子。這就夠了。身體這臭皮囊,別太拿著當事。你越嬌慣它,它越生毛病。那麼多富貴病,還不是慣出來的!”

劉成德能這樣,得益於有個通情達理的好媳婦,與他相濡以沫。他們倆相親的時候,劉成德還沒當兵。1956年的秋裏歸德逢會,他從本村劉維貞二爺爺那裏,借了件小大衣、借了雙球鞋穿著,湊趕會的時機相親。雙方隔了三四十米,他這相親的,連頭也沒抬,那怎麼相呢?

他是不屑一看嗎?

不是!

他是羞於一看嗎?

不是!

是匆匆,太匆匆,沒來得及一看嗎?

不是!

那不看,去相親幹嘛?

得叫人家看看——

哦,被看!

這是終身大事,是未看先知,成竹在胸,不必再看嗎?

不是!

到底是什麼呢?

咱家這樣窮,人家願意就行!

女方是怎麼相的呢?

王玉芹由姥娘領著,老遠地瞭望了一眼,也沒太看清模樣。姥娘說:“這孩子頭也沒抬,看樣子是個老實頭,跟個老實人,心裏踏實,就這麼定吧,窮就窮點吧。”姥娘聽說他家挺窮。

“姥姥,聽您的,那就定了吧。”

後來,雙方交換了帖子,劉家給了16塊訂婚錢,其中有4塊是借的。

我問王大娘:“當時相親沒看清,現在看清了吧?”

她老人家笑了:“看清了。”

“他是個什麼人?”

“老實人!”

王玉芹跟了“老實人”,沒少吃了苦頭。劉成德在部隊、在錦州時,遠離家;調回長清後,一心撲在工作上,顧不上家。奶奶去世了,爺爺去世了,父親去世了。

母親看著他家的孩子,還有他弟弟劉成申家的4個孩子,哪裏看得過來!管了這個,顧不上那個,一個小腳的老人,分身乏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