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野獸救了獵人是天大的誤會(1)(1 / 2)

黎明的時候,她乘坐著旅遊團的車子往家裏走。草原的早晨,一切都是那麼恬靜而美麗。晨光穿透淡淡的薄霧,遠處積雪的山峰閃閃發光,仿佛是蔚藍色的天空中飄著一朵雲。那是騰格麗引以自豪的貢嘎山脈;騰格麗涼爽的清風,常年的青翠,激湧的山泉,不竭的溪流,都是這片山脈所賜給的。

這片山脈,的確是騰格麗的光榮。它俯瞰著騰格麗的全境,即使走到最遠的邊界線上,仍然能夠看到這些奇峻的山峰。走阿營的牽駝漢,移場歸來的牧馬人,從炎熱的戈壁灘上望見那些未化盡積雪的山峰,就會高興地歡呼起來。遙遠的牧場上,年輕美麗的娜日薩姑娘,用沉思的目光望著它,一種無限的愉悅爬上了心頭。她站在敞篷車上,望見它時,幾乎要歡呼起來。故土觀念,家鄉戀情,第一次在這個少女的心靈上蕩起了漣漪。她哭了,這清泉一樣的淚水包含了十分複雜的感情。這位草原姑娘的眼睛裏,從未有過這麼多的“泉水”。帶著感情色彩的“泉水”,通過命運的小河滴入心潭,心漸漸地沉下去了,沉到了最低點……

幾年以前,她跟著“慈父”般的教育局長楊森紮布,離開母親和故鄉跨進了城市人的行列。初到那裏,城市生活像野馬駒初上籠韁一樣不習慣。但是,她感到新奇,感到眼花繚亂。節日和假期,她到教育局長家裏吃飯、玩耍來度過。剛到城市很想家和母親,日子一長了,逐漸淡漠了,城市的花花綠綠勾去了她的心。這個純樸的草原姑娘,生得伶俐俊俏,又非常懂事,楊森紮布一有節假日就領著她逛公園,串親戚,訪朋友,陪酒席,到處都是看不穿、摸不透的虛偽笑臉。使她更加奇怪的是,楊森紮布在酒桌上誇耀奉承他的上司和同僚,可在背地裏又罵得他們狗屁不是。她琢磨不透,不知誰是誰非,誰是狗屁,誰是牛屎。

她受到楊森紮布的恩惠,不懷疑他有什麼不對。她到楊森劄布的家裏,是把她當女兒一樣對待的,她一度也把他當父親似的對待。

娜日薩是個遺腹子,她沒有見到過她的父親,她也沒有享受過父愛,哪怕是這麼一丁點兒也沒有,所以,他給的父愛雖然是這麼一丁點兒,她也覺得欣慰。

娜日薩的母親——巴德瑪蓮花(因為老了人們都稱巴德瑪額吉)在少女時期相貌很俊,如若推後半個世紀出生。求婚者的馬匹會拴滿馬樁子。可惜,在她那個時代,遊牧在遙遠的戈壁,過著奴隸生活的巴德瑪蓮花,像戈壁荒漠的沙蔥花,風蝕、沙打、幹旱襲擊。她過著風掃地,月當燈,多見石頭少見人的孤僻生活。牛糞糊粑的蒙古包裏生下來,直到長大、老死,不能說沒離開過草原一步,除了給廟倉送奶子,很少離開過畜群。五個指頭是梳子,一口涼水就可以洗一次臉。身上飄著羊腥味,腳上沾著黃牛屎,衣服襤褸幾乎不能遮體。一年勞作的果實都交了王爺、牧主,自己吃得隻有一把幹炒米和熬乏的茶。

好馬配好鞍,俊女需好穿。奴隸的生活是一彎流不盡的苦水。當然這還不是男人看不上的主要原因,關鍵的關鍵,還是草原上缺少男人。

從蒙古部落傳到王公時代,王爺、協理、阿本、梅林、台吉紮楞,衙門章蓋等等,那一家一家的,都需要男性給他們當兵丁,當侍從保鏢,所有的貴族都要有使役的奴隸。再加上那時候黃教鼎盛,喇嘛如雲,這就抽去了牧區一大部分男人,因此,草原上一直是女人經營牲畜,掌握著經濟大權,好像有些母係製的影子。當時的草原上,基本上是三男抽一、五男抽二去當喇嘛。聰明伶俐的小孩子,早早被剃光了腦袋,拖進寺廟裏,一生不娶妻室,不贍養父母,終生熬著單調無聊的“清磬紅魚”的漫長歲月、苦悶無味的“空門”生活。因此,女到十八找不上婆家,二十過罷,隻好拜火鐺子為婿,或拜馬樁子下嫁。也就是請一個梳頭媽媽,稱“烏絲包勒格,”盤起頭辮,戴上頭飾,遠親近鄰來祝賀一番,完了無偶之婚。

巴德瑪蓮花,花一樣的姑娘,十七大八,沒人來采花。母親多病,姥爺年邁,都想在合眼之前,想讓女兒有個著落。無奈之下,隻好找吉木斯額吉,當了個梳頭媽媽,拜了火層子以火為婿了。這樣,生了小孩子就算合法了。草原上,知母不知父的孩子就是這樣來的。這就是舊社會的草原婦女,在封建與奴隸製的迫害下,所經曆的荒唐野蠻的婚姻。

建國以後,巴德瑪蓮花認識了一個努圖克的下鄉幹部。這個名叫宗乃的漂亮小夥子,在下鄉期間就與蓮花相愛了。在這以前,巴德瑪蓮花雖然由姑娘變成了媳婦。她的馬樁子上也拴過一些男人的馬匹,可在她看來,沒有一個使她中意動情過,因此,她也像佛教徒一樣,過著獨守“空門”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