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收攏白雲擀成氈(1 / 3)

細雨綿綿,風吹雲卷,變幻無常的天空,時刻改變著大地的顏色。雨停以後,天空的雲被風吹著亂跑,就像羊群在河灘上奔跑。青雲退後天空卷著羊絨似的白雲,有時退出幾處照射來溫暖的陽光,天空是那麼清麗可愛,白雲如絮天空像綿絮擦拭過的鏡子。

有了聯裝機組,借著風力發起電來,它不但給這遙遠的邊塞帶來了光明,而且在生產和生活的各個領域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往年。剪羊毛就成了人們最發愁的事。人常說農村割麥子,牧區剪羊毛,這是農牧民的苦差事。

麥收季節日頭正毒,城裏人搧著電扇還嫌熱,都想著換空調。可是割麥的農民,頭頂烈日曬,腳底熱土烤,弓著身子低下頭,一鐮一鐮割麥子。山西、內蒙一些地方是拔麥子,大熱天蹲在壟溝裏一把一把的拔,滿手血泡,疼得要命。草原上的牧民,剪羊毛的季節同樣是大熱天。每人一隻,把羊逮住,放倒,用二尺毛繩把四條腿捆綁起來,然後一剪一剪的往下剪。天熱羊毛熱,熱氣又是羊腥和羊糞味,姑娘們的臉上像銀蟲似的,蹲下來一天腰難直、腿難伸,手上血泡變成膿。可是現在有電了,機械剪毛代替了手工勞動。姑娘們手握推子推著一堆堆白雲,紅樸樸的笑臉露出了愉快和輕鬆,江卜拉成了解難解困的能人。

在流清滴翠的夏天,剪下羊毛要擀氈子。擀氈子又是一次小聚會的集體勞動。剪完毛緊接著要彈毛,把一綹一綹的毛彈成如絲白絮。

拖拉機、汽車、駱駝隊都往這裏送羊毛。一座挨一座,一垛挨一垛,好象雷雨後雪白的雲山。流清滴翠的湖畔草場上,鋪下了棉田一樣的長氈,一條挨一條,好看極了。姑娘們像花蝴蝶采棉一樣,舞動在長氈上絮毛,一層羊毛一撥水。姑娘們前麵絮,小夥子們後麵唱著(擀氈子詞)往新鋪絮的羊毛上灑水。絮一次灑一遍,輕鬆的勞動,歌聲笑語不絕於耳。小夥子們灑到姑娘們身後,故意逗趣得往姑娘們的臉上撩水,青春欲發的少女們,含情的笑貌掛著晨露似的水珠,顯得更嬌美了。她們仰起緋紅的臉蛋兒,像一顆掛著露珠的紅蘋果惹得異性動情,有些膽大的小夥子偷著吻一下,使露珠沾在了嘴唇上。這種動作,都是在貓腰灑水中進行。有的愣頭青不懂偷吻時,姑娘會在他腿上重重地擰一下,然後笑著跑開了。難得的聚會,開心的勞動,往往在這時候像水融乳一樣凝結成了情侶對。

絮好一塊氈子,用鬆木檁卷起來捆實纏緊,兩個青年後生騎上壯實的馬,各牽著一頭,齊步奔跑。奔跑十裏返回湖邊,氈子就擀成了。接著再擀第二塊、第三塊,十個八個青年,拖著四、五卷大滾子在草原上奔跑非常有趣。擀回之後,展開用清水洗幾次,一塊塊雪白的大氈就產生了,晾開後用來圍蒙古包、做鋪墊。穹廬氈帳就這麼來的。

晚餐之後,乘涼風、踏月輝,一對對初戀者,挽臂攜手到湖邊漫遊。白天絮毛灑水時,因為僧格老瞅著娜日薩。江卜拉在娜日薩身邊沒有放肆。夜幕下,她倆離開湖邊,走到草灘上坐下。娜日薩問江卜拉:

“除了想改革,心裏還想什麼?”江卜拉沒有準備,不知該說什麼。隨便說了句,想得很多也很亂。

“沒有主旋律嗎?不想你和我嗎?”

“你是說愛情,這該叫我怎麼說呢?”

江卜拉有些難為情的樣子。娜日薩問他願意不願意和她結合。江卜拉低調說:

“這還用問我嗎?你不清楚……”

“那你不到我家三番五次地去提親,我不值得你三番五次地去提親嗎?”草原上講究提親的次數越多姑娘值貴。江卜拉聽了驚異地望著娜日薩,然後搖搖頭說了一段複雜的心裏話。他說你難道看不見前麵有一條難以跨越的壕溝嗎?你額吉極力反對你和我的結合,嫌我是外來人。我也理解她,年老了害怕女兒跟上別人走了。這是做母親的權利,母親的自私是切腹之愛釀成的,是無可非議的。她選中了僧格,她很固執地選中了他,他答應倒插門兒當贅婿。我不能,我不能拋下年邁多病的叔叔走了,愛情和叔叔選擇的時候,必須先選擇叔叔,後選擇愛情。因為他年邁多病,離走向“火”的時日越來越近了,道德不允許自私地拋棄他,讓他孤苦伶仃地跟著死神去。那樣就是選擇了第一條,愛欲得到滿足,心靈的遣責是難以忍受的。兩條我都願意同時選擇,可是恐怕不能如人願。老人是那樣固執,可是僧格又橫在中間,我不想去闖激流,想等個風平浪靜。

娜日薩看著半晌沒有說話。她了解他、理解他,可她心裏癢癢的耐不了無限期的等待。她也感到挾在中間非常不好受,她也有難言之隱,可是青春的愛火燒著,她等不了:

“你不覺得等待比什麼都難受嗎?你去提親,我說服母親。”

江卜拉搖搖頭說:

“條件不成熟,現在一提又會引起大波。我跟我叔叔也講了。我說:金子跟金子熔,銅跟銅煉,我跟娜日薩或熔或煉,隻能在一起。老人說:‘娜日薩是草原上百裏挑一的好姑娘,可是,不到火候熔不了,強煉便是渣,暫時別張羅。不張羅,有娜日薩在頭裏擋風遮雨你什麼事也能幹成,一張羅,把她推到一邊,你什麼事也辦不成。不可小看地方勢力,地方勢力不厲害為什麼稱‘蛇’呢?地頭蛇勝過強龍的,這一點必須明白。你倆的事情,就這麼頻頻的來往,慢慢讓人們習慣,習慣到可忍時,才會水到渠成’。我該說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