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這一場秋雨的到來,我或許依舊不願套上那厚實的黑色毛衣。母親一貫早起,草草披了件大衣便打開門察看天氣狀況——多年來這已成了母親生活的必修課。一會兒,母親搓著手疾步走進我的房間,顫聲道:“天氣轉涼了,添件衣服,別凍著了。”我身子尚處在溫暖的被窩裏,無法感受當下的寒意,加之我一向對母親的絮叨甚為反感,於是脫口而出:“哪有怎麼冷啊,我平時已經穿得像個膿包了,再添怎麼見人啊!”而實際情況是:當時我的裝束隻是一件夏天的超薄T恤外加一件花哨的春秋衫。
母親溢滿光彩的眼神霎時黯淡了,她以一種幾近哀求的口吻說:“外麵真的很冷,今天溫度低了,聽媽媽的話把這件毛衣套上,好吧?”我望著那件黑色毛衣,腦海中驀地浮現出一年前母親一針一線為我編織毛衣的畫麵:昏黃的燈光下,勞作了一天的母親,安然地坐在桌邊。她一手拿著線球,一手拿著織針,雙手靈巧地配合著,比劃著,口中念念有詞……霜降的夜晚,冷得徹骨,我在睡夢中不時地感受到母親輕輕跺腳的聲響。每每從朦朧中醒來,發覺母親兀自倚靠在座椅上耐心而認真地編織著那完美的黑色毛衣。睡眼惺忪的我鼻子一陣陣的發酸,窗外似乎又有西風掠過,古舊的簾子忍不住顫抖,母親的剪影也愈發高大了起來……
二月有餘,從十月到臘月,母親就這樣一針一線編織著毛衣,丈量著歲月。毛衣織好的那天,母親很是開心,連忙讓我試穿。我欣然接過,慢慢穿在身上,刹那間周身被一種母愛的溫度所籠罩。母親有些忐忑地問我:“還合適吧?”我忙說:“媽,正合適呢!”母親像是放下了好重的擔子,長長地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望著母親微微佝僂的身影,我的眼睛溫熱起來。
晚上自習回來,我迫不及待告訴母親:“媽,同學都說我的毛衣好看呢!”再看母親,原來早已伏在桌上熟睡好久了,臉上滿是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