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
隆隆炮聲響起在大地之上,伴隨著無數枚炮彈劃破際的尖嘯,夜風也躁動起來,漢斯抓一把塵土揚向空,任它隨風飄散,幹澀了雙眼。他掏出水壺,抿了一口帶著塵土味兒的水,癡望著遠處迭起的火光,既無恐懼,也不熱血,心中一片空白。
閃電般,一個突兀的念頭讓他不知所措:我,為什麼會在這裏?記憶翻騰著,旋轉著,比最烈的烈酒更亂心,比最利的匕首更殺人,他心頭驟然絞痛,無所謂是否能活下去,也不關心未來會在哪裏,恍惚間眼前似乎浮現起一副畫麵,年少時的自己也曾鮮衣怒馬,狂歡在遙無邊際的原野上。
年少?他嘴角一顫,停格許久,呆滯的臉上泛起微笑的淚光,源源不斷的思緒在腦海中信馬由韁。
漢斯出生在阿爾卑斯山腳,一個名叫希爾的鎮。那裏風景秀美物產豐盈,夏能喝到阿爾卑斯山頂的甘甜雪水,秋能品嚐鬆樹林裏刨出來的口感最純正的鬆露,冬和春則是捕獵的好季節,滿山的肥兔子抓都抓不完,運氣好的話沒準能碰到一隻梅花鹿,鹿肉的味道可是比牛肉還鮮美,往火上一架翻烤半時,拿刀切開的瞬間香氣撲鼻口水直流。
獵手是鎮裏最常見的職業,而漢斯的父親是附近幾個鎮最優秀的獵手,別看他個頭不高,馬術槍術卻樣樣精通,尤其擅長布置陷阱,曾經用陷阱抓到過一頭幾百斤重的大野豬。在希爾鎮,他的名氣比城裏那位伯爵大人還響亮,然而無用的是,他們家並沒有獲得與名氣相匹配的待遇,跟普通獵戶一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本地最不缺的就是獵手,而最不缺的,往往也是最下等的。
141年秋的一個上午,漢斯躺在家門口的草地上,雙手枕在頭底,沐浴著和煦舒適的陽光,木柵欄剛好能架著因經常爬山跑動而肌肉緊實的雙腿,他微眯雙眼,驕傲的眼眸裏充滿了野性與叛逆,黝黑的皮膚,為他青澀的臉龐添了幾分成熟。
他今年十五歲,正是茁壯成長和思維迸發的年紀,渾身上下每個地方都洋溢著青春抖擻的活力,像一隻身手敏捷隨時能竄兩尺高的兔子。
父親一早就進山抓兔子去了,最近兔子價格飛漲,據是因為城裏那群身嬌肉貴的貴族姐,不知什麼時候她們開始迷戀上兔肉了,一隻肥兔子在城裏能換半捆麵包或兩瓶牛奶,超劃算的買賣。平常漢斯也會跟父親一起去,但今他有自認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於是在早上父親催他起床時痛哭流涕地裝肚子疼,成功混了過去。
“迪拉,我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麼?”漢斯偏過腦袋。
迪拉是漢斯的鄰居,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兩人年紀相仿。這是個一頭金卷發的家夥,瘦弱而機敏,一雙藍眼睛冒著賊溜溜的光,顯得既狡詐又真。漢斯做任何有趣的事情都會帶上迪拉,一起抓兔子,一起到河裏遊泳,一起逃課,一起被學校開除。
“讓我看看繩子,鐵鉤,布袋,是這些嗎?”
“齊了,待會兒我們就出發。”
“你為什麼非要厚著臉參加埃斯頓伯爵家的宴會呢?漢斯,你不是不知道他對我們這些人有多傲慢,或許我們還沒走到門前就會被人放狗咬。”迪拉焦慮而膽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