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來電話的人並不是夏秋冬,但是還讓我像以前那樣痛痛快快,元氣十足的接電話這也是不能的。
我沒有接電話,任憑手機在這個寂寞的夜裏孤獨的叫喊著。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和我說要勇敢一些,要堅強一點,要活下去,但是他們並不知道,像我這樣的情況,很難在時間和空間的夾縫中生存的。
死,是需要勇氣的,但是活著更需要勇氣。
我原本就是一個沒有勇氣的人,在沒病沒災的時候能夠活到二十七歲已經是很難得的了。而現在你讓我在感染了一身的病毒之後還要堅強,勇敢的活下去,這多少有些不現實。
當然我也說不清楚什麼才是現實,我覺得我就已經算是活的很現實的了,但是誰能想到我居然就這麼戲劇性的成了一個艾滋病患者。
這不現實!現實是個什麼東西,居然這樣的玩弄人。
手機還在響著,我的手機鈴聲翻來覆去的總是在唱這樣的一句歌詞,愛我,恨我,隨便你。
我以前一直不覺得自己活得很狂妄,但是我麵對這漫天繁星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的母親給我起了一個多麼狂妄的名字,我的人生如何像這璀璨的星空一樣絢麗,閃耀。
“紀繁星,你他媽的給老子接電話啊!”
我仿佛聽到宋宗全在沈家大院兒鬼叫的聲音了。
我沒有理宋宗全,他又嚷道,“你要是在不接電話的話,我可就翻過去找你了。”
我沒有力氣和他隔著山頭唱歌,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我接了電話,宋宗泉反而沉默了。讓他沉默吧,就讓他永遠的沉默吧,縱使他就這樣沉默的離開我,我對他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的。
親情尚且如此,更何況友情呢。
我在數十秒鍾的沉默之後,掛斷了電話。
但是誰能想到牆的那頭會有一個比初戀還要深情的告白在等著我。
宋宗泉在牆的那頭喊道,“紀繁星!我嘴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但是,隻要兄弟你一聲令下,我他媽的就幫你弄死田琴那個賤人。”
我依舊是沉默著,與剛才不同的是,我對著滿天的繁星留下了眼淚,這眼淚是為了這漫天的繁星而流。
“紀繁星你他媽倒是吭個聲啊!”宋宗泉繼續在沈家大院兒叫囂著。
我並不是不想說,隻是此刻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縱使我心裏有千百萬句的感謝,我也說不出來了,就讓這千百萬句的感謝化成千萬顆淚珠一流而盡吧。
我正在默默的流淚,卻聽到小饅頭在姑姑的院子裏,用她尚未成熟的聲音對宋宗泉說,“姑姑說了,紀繁星在休息所以你不要老是打擾他。”
“你個小丫頭騙子,有你什麼事兒!”宋宗泉罵道。
最後到底怎麼樣了我不知道,因為我在不知不覺間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哭暈了還是因為我得了艾滋病的緣故。
反正我就是這樣四腳朝天的對著滿天的繁星睡著了,隻是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人把我抬到了床上去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再次見到了我的爺爺。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他輕聲的喚我,但是我卻不敢靠近他,因為我看到我爺爺臉上一臉的厭惡和嫌棄,我的四周忽然出現了很多麵鏡子,我看了看鏡子裏的人,那簡直就是一個陌生人,一個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他的身上有無數快要潰爛的紅色疹子,他整個人如同僵屍一般,我扭過頭去,卻發現爺爺呼喚的那個人並不是我,而是那個鏡子裏的人。當我知道我就是鏡中人,鏡中人也快就是我的時候,我憤怒的將拳頭打在了鏡子上。
我就是在這個時候驚醒的,我已經許久沒有去上班了,崔眠老先生就像是知道我剛剛見過爺爺似的給我打來了電話,也許是我的錯覺,他說話的感覺特別的像我爺爺,那種不疾不徐,談吐中帶著親切笑聲的時候,我會被這樣的聲音嚇出一身的冷汗。我害怕這是一個永遠也醒不來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