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5章(3 / 3)

“三弟勤於公務,昨兒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半夜了。”不等穆世勳開口,穆心慈便搶道:“結果回來了也不緊著歇息,隻顧埋頭處理公文呢,眼看天就要亮了,鄭副官去催了好幾次才肯睡下。”

“三少真是辛苦啊!”方安琪豎起大拇指,正色道:“無論是上了戰場還是下了戰場都是一股子拚勁兒,依我看三少該改名兒,叫拚命三郎!”穆心慈噗嗤笑道:“這綽號倒是貼切。”穆宗淳聞言也是麵色稍霽:“總是日夜顛倒對身子不好,別仗著年輕就透支體力,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穆心慈接話道:“父帥所言極是,如今三弟肩上的擔子重,可得把身子養好了。”說著便叫吳媽端上一碗燕窩來。穆宗淳‘唔’了一聲:“不如叫吳媽弄些補膳來,看你現在瘦得。”穆心慈便應道:“我這就吩咐下去。”

“謝父帥關心。有勞大姐了。”穆世勳接過燕窩,在穆宗淳邊上坐定,穆心慈兀自笑道:“三弟跟我客氣什麼。”穆世勳並不接話,低頭舀著小湯勺往嘴裏送,名貴的食材落入口中,隻覺索然無味,所幸穆家人吃東西時不用說話,他慢慢吃著燕窩,神思便遊離到九天之外去。

又是一年金秋。院子裏丹桂飄香,許是因開得遲了,那花香似也透出一股清寒來,新建的小竹林一眼望去依舊根莖挺拔,隻是葉子漸漸泛黃,不像夏天時秀骨飽滿,鮮翠欲滴。

穆世勳望著竹林出神,也不知過了多久,耳畔突然靜下來,未及抬頭,便聽得穆宗淳道:“老三年紀不小了,該辦的事兒就該辦了。安琪,我都與你父親說定了,過年之前,就把你迎進來。你覺著怎樣?”

方安琪難得臉紅,偷偷瞟了一眼穆世勳,見他一聲不吭,心下略有點失望,但她很快抹平了那絲情緒,畢恭畢敬地回道:“父親早已問過我的意見,我真心覺著能嫁進穆家乃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分,所以,我就一切聽大帥吩咐了。”穆宗淳顯得很滿意:“好!半點兒不扭捏,我就喜歡你這股爽快勁兒!”穆心慈附和道:“是呀,安琪的性子還真是合了我們穆家的將門之風呢。”

這邊廂說罷,似是才想起穆世勳來,穆心慈堆笑道:“三弟,怎麼不說話?喜事臨門呢。”

“父帥,軍務上有幾件要緊事……”穆世勳才開了個頭,穆宗淳便沉了臉,起身道:“軍務上的事,跟我去書房說。”

穆世勳不得不跟著穆宗淳上了樓,書房門一關,穆宗淳轉身抄起一疊文件砸向穆世勳,咬牙冷笑道:“都兩年了,還忘不掉那個小狐狸精?!你真是愈發出息了!”

穆世勳看著一地淩亂紙片,不出聲。穆宗淳瞪著眼,繼續罵道:“兩年了……兩年裏你話都不跟我多說一句,我知你怪我,就是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我給你時間悼念,我不來管你!但你別忘了,當初可是你自己選的!既然選了,一個大男人就得當斷則斷!跟個女人似得拖泥帶水,你還是我穆宗淳的兒子麼?!你睜大眼睛看看清楚,如今千萬江山就在你麵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你已什麼都有了,一個莫盈算什麼?!何況她已死了兩年了!事到如今,你還要瘋到什麼時候?!還要瘋給誰看?!要是你實在恨不過……”說罷拉開抽屜掏出一把槍,‘啪’地按在桌上:“有種你索性一槍斃了你老子我,就當是泄憤!”

“她真的死了麼?”穆世勳終於抬起頭來,緩緩開口:“地庫裏所有的女屍都被我翻了出來,並沒有她。”

那時穿旗袍的女子不是她,雖然已被炮火擊飛的亂石砸得麵目全非,但他很肯定不是她,那是他曾揉在懷裏珍在心裏的女子,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認得,然而他帶隊在地庫裏搜了整整三天,翻遍每一片磚瓦,拚湊每一截殘肢,卻都不是她。

甚至,連白靜江的屍體,他也沒能找到。

這兩年來,有一個念頭如毒苗一樣在他的腦海裏瘋長,令他心潮澎湃也令他驚痛莫名,隻因無論是哪一種可能,他都得不回她了。

漸漸地,他的情緒變得陰晴不定,往往前一秒還平心靜氣,後一秒便陰沉起來,搞得身邊人如臨大敵,他知道自己是變了,曾經也以為時間能撫平一切,然而到頭來才發現,他把自己囚入了一個自己編織的牢籠裏,再也掙脫不開。

“我很肯定,她不在地庫裏,白靜江也不在。”穆世勳緊盯著穆宗淳:“兩年前我便同父帥講過,起初父帥還派人追蹤來著,但沒過多久便消停了……您一直沒能給我個說法,究竟是為什麼?”

“當時地庫都被炸平了,就沒見半個人出來,多查有什麼可查的?再者既然齋藤一刀死了,我的心結便也解了,那會兒正忙著打仗,人力物力都極有限,旁的細枝末節我哪顧得上。”穆宗淳說著說著有些不耐煩了:“你不過就是盼她僥幸未死,但傾巢之下安有完卵?也許炮彈擊中了她,地庫爆炸她被炸成碎塊……”穆宗淳瞥一眼穆世勳的臉色,不由暗歎口氣,緩了緩語調,道:“地庫你是親自勘察的,並無其他出口,她若是沒死在裏頭,還能在哪?!”

穆世勳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昨夜查了軍賬,發現大約一年半之前,即是我去了南方的時候,有一筆巨資彙入軍需賬目。”穆宗淳皺眉道:“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那是愛國人士的匿名捐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