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溥點頭收起,看著眾人笑罵道:“你們這些沒眼色的粗坯,還不謝謝坐堂大哥。”
一陣亂哄哄的致謝聲中,陳文強又現出了笑臉,話語也粗豪起來,笑罵著倒更顯出了江湖人物的另樣親近。
“這江湖路還能走多久?”
“可能會是永遠,但走江湖路卻未必還是江湖人。”
“兄弟們能得善終嗎?”
“能活下來的就差不多吧,至少我會盡力讓他們的妻兒不受凍餓之苦。”
“今天這錢發得有些多了,以後怎麼辦?每年都照這個數兒?”
“錢不是問題,何況我還能當幾年老大?幫派呀,落伍了,早晚要被淘汰。”
“改朝換代了,幫派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起碼在我看來,沒有官府希望有幫派的存在。何況,時代不同了,已經不可能有以前的那種單純的改朝換代了。”
李亞溥不解,迷惑,看著陳文強懶洋洋地半躺在椅中,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你說的是革命吧,隻是換個說法而已。當然,不管是什麼,你最後將是什麼樣的地位?能保得兄弟們周全嗎?”
“忠心追隨的,我自然盡力。”陳文強沉吟了一下,說道:“至於地位,或許不是最高,但也沒人能輕易撼動。名望,財富,才能……我總會有保障自身的手段。何況,新的體製,新的法律,才是更安全的保障。一個公平、公正的社會,才能讓人不必擔心無由的迫害和掠奪,才能讓人安心無憂地生活。”
“公平,公正?”李亞溥嗬嗬一笑,略帶揶揄地說道:“有這樣的社會?”
“有。”陳文強停頓了一下,苦笑道:“或許要很長時間,但就是有。不用擔心自己的財富被無端掠奪,不用擔心自己無罪卻被關進監獄,不用擔心戰亂所致的飄泊顛沛,不用擔心……嗯,你可以舒服安心地住在別墅裏,看海,看日出日落……”
李亞溥若有所思地看著陳文強,按照他的想象,陳文強差不多已經達到了這些目標。如果真的想什麼都不用擔心,誰都不用怕,那除了九五至尊的皇帝——他當然更不會想到綿延幾十年的戰亂。
說得跟真的似的,差一點連自己都信了。陳文強緩緩起身,踱至窗前,借著了望給了李亞溥一個深沉的後背。
憂國憂民,肯定是有一些那樣的情緒。但更多的是什麼呢,應該是本能吧!當身體的變化微不可聞,當那種自贖的思想逐漸淡漠,代之而來的便是穿越者心癢難耐的施展,便是登上人生巔峰的野心,還有……
“季雲卿回鄉過年了。”李亞溥在身後幽幽地說道:“這世道亂啊,土匪盜賊怕是不長眼,也不認他這個上海幫派的大哥吧?”
陳文強嘿嘿一笑,說道:“是啊,做人要低調,他回鄉過年怕是喧囂排場得很哪,惹人眼紅也是意料中事。”
“興義堂又要做接收的準備嘍!”李亞溥站起身,緩緩向外走去,到了門邊又回身向陳文強拱手告辭:“坐堂大哥,兄弟告辭了,預祝過年好啊!”
“也祝你春節快樂。”陳文強笑著拱手還禮,“接收的事情不要太著急,讓外人看著,好象咱們早準備好了似的。”
“明白,大哥放心好了。”李亞溥笑得狡猾,活象隻老狐狸。
………….
興義堂核心層——龍興堂得了兩萬,陳文強又給旅滬華人公會送去了兩萬,並與管理人員暢談一番,直到日近黃昏才回到了家裏。
當他踏上台階,推開房門的時候,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他的表現已不再是新奇和驚訝。
果然,屋內的氣氛十分熱烈,就衝這一點,因為沒有他這個主人在,陳文強還真的要感謝艾米麗的熱情奔放。看來她把這些人招待得很好,而她也是個自來熟,正混在眾人之中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