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初雪不覺意外,頂著眾人各異的目光,她亦起身,隨蘭錦程往外走,出門時,看了眼錢氏,隻見錢氏臉色青白,手指不停的絞帕子。
陸媽媽欲跟上,卻被一旁的冷媽媽拉住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賞春院的書房,蘭錦程在臨窗的書案前坐下,看了眼沉默的蘭初雪,指著一旁的錦杌,“你也坐下。”
蘭初雪依言坐下,垂目盯著腳下青磚地麵,等了許久,不曾聽見蘭錦程出聲,她略抬了抬頭,卻見蘭錦程正提筆疾書。
“過來替我磨墨。”蘭錦程沒有抬頭。
蘭初雪走過去,默然撿起刻有梅花的墨錠,舀一勺清水,轉動手腕,看著端硯裏的清水變黑,變濃。
蘭錦程不先開口,她自不會主動說話。
直到她覺的手腕酸痛,蘭錦程才將筆擱在筆架上,“你可覺得自己委屈?”
蘭初雪不知他指的是什麼,便不好接話。
蘭錦程撚須,看向蘭初雪,目光灼灼,許久方才露了笑意,“心裏無怨無憎,很好。”
蘭初雪有些明白,蘭錦程大約指的是二房夫妻苛待她的事情。
“你一個姑娘家,住在廢棄的莊子上到底不便,回去後,讓人將東西整理整理,我明日讓人去接你。”蘭錦程道。
搬回來住?蘭初雪本以為蘭錦程叫她來,是為了斥責她替侯家畫繡稿,或是指責她不該參加巧手賽,卻沒想到是想叫她搬回老宅。她迅速抬頭,“我不想搬回來。”因太突然,她語氣有些急躁。
蘭錦程皺了皺眉,依舊和顏悅色地道:“為何不想搬回來?”
“大伯父想來已經聽說,我拜了洪師傅為師,每隔三日就要去一趟德春繡莊,住在莊子上,我進出方便得多。”迎著那迫人的目光,蘭初雪這一次沒有避開,隻放緩了語氣,“還有,莊子上清淨,於我每日刺繡有益。”
“我可有說過不讓你出門?”蘭錦程道,“君子無信不立,你既答應了替德春繡莊畫繡稿,我雖覺的不妥,但也不會阻止你,令你成為不守信義之人。至於你拜洪師傅為師的事情,洪師傅是德高望重之人,你能拜他為師,是你的福分,我更沒有理由攔著你。”
蘭初雪一時語塞,她最顧忌的,其實是錢氏,不想與錢氏同居一處,但這個理由卻不能當著蘭錦程說。
見蘭初雪抿著唇,緊繃的臉上盡是堅持,蘭錦程又皺了皺眉,“你大伯母這一次回來,會留在錦州府,不再隨我去任上。”
“謝大伯父……”蘭初雪一句話未完,蘭錦程已經擺手阻止,“明日我讓你二伯父和二伯母去接你。”
蘭初雪露出訝色,讓二房夫妻接她,等於是讓二房夫妻跟她道歉。
蘭錦程一席話,處處替她著想,她又該以什麼理由拒絕搬回老宅?
“去吧。”蘭錦程垂下眼瞼,不再看蘭初雪,蘭初雪猶豫了片刻,轉身離開,卻聽身後傳來蘭錦程的聲音,“施恩易,恕人難,過往的事情總放在心上,累人累己。”
蘭初雪腳下一頓,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