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在列摩門納的肩頭,被她固執的擁在懷裏,似乎是擔心自己會變成一陣風遛走,列摩門納總是小心翼翼地緊擁著她,讓兩人之間連片縷陽光都鑽不過去的緊密貼合……這個毫無間隙的距離,近得讓心跳聲都沒有地方可以躲藏了,總是泄露出自己不爭氣的羞赧。
然而,也正是這個距離的凝望,你才能從列摩門納平靜淡然的臉上瞧出一些訊息,比如淡若夜風的疲憊,輕淺地繚繞在眉間,迫使那張清瘦俊美的麵容,多多少少都顯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神傷。
這位年輕攝政王所背負的重大責任,令她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想要擺脫,卻又無從下手的懊惱境地。
卡麗熙能夠體會這種感覺……想要放手,可是除了默認自己的無能無力,你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不得不說,作為一個流淌著皇室血統的人,擁有尊榮地位和至高權力的同時,也失去了很多普通人都擁有的東西。
“眼下,下議院根本無法與名門出身的上議院抗衡,就算有你在背後撐腰,下議院也很難在短時間裏,成為多姆黨羽的對手。”這是事實,瞧一瞧上議院眾臣的豪門出身,在數一數他們管理赫梯王朝的日子,豈是剛剛成立不足一個月的,全是平民出身的下議院能對付得了。
列摩門納想要培養一支無條件支持她的勢力,眼下看來,需要的不僅僅是時間和磨煉,還需要一個削弱上議院力量的理由。
唇角的弧度,溫柔卻冰冷,甚至比臉側妖冶的青甲更加冷凝一些。“這一場較量,注定要有人付出代價。多姆糾集的黨羽,必須……”忽爾,她的笑容更大了,眼底的光芒搖曳著說不上來的意味,是狠冽,是肅殺,或是刀鋒舔血的嗜殺狂妄。
藍眸沉下,倏忽明滅,明白那抹笑靨帶來的訊息,無法忽視藏在茶色眼眸的殺戳,談不上害怕,隻是單純的無法接受這樣的列摩門納,宛若一個沾滿鮮血的靈魂趕走了陽光,滲進了這幅高挑堅強的身軀,用寒冷陰騖代替了那張溫和明媚的笑臉。
忽而,想起穆哈裏的話……
“放眼整個赫梯帝國,除了攝政王,還有誰更適合坐上鐵王座。”
“攝政王殿下擁有提莫圖王朝的王室血統,不僅如此,殿下能力卓越超群,不論是治國謀略,還是心胸膽識,她都遠遠超過那些王室貴胄子弟。”
“臣相信,公主一定也早就看出了這一點……”
這樣光芒四射的列摩門納,這樣能力不凡的列摩門納,這樣與眾不同的列摩門納,怎麼能叫人忽視,誰又敢說她不是赫梯王位的最佳人選。
然而,坐上鐵王座的一天,就是她們的命運被徹底改變的一天……
一頂王冠,將她們期待的未來與一個帝國的將來緊緊地聯係起來,再也無法分開了。
卡麗熙知道,自己所憧憬的散漫生活中,並沒給赫梯帝國留下位置,她實在不知道如何活在眾目睽睽的關注裏,更不懂得自己要以何種身份,待在身為赫梯王的列摩門納身旁。
感受到懷裏人過於安靜,這樣的安靜,伴著窗邊隱約流瀉進來的陽光,一抹明媚,一片寂寥。
撩起卡麗熙的一縷黑發纏上指間,裹著亞麻布的左手擺弄著黑發,一白一黑,鮮明的色澤。
在宮裏,除了不戴麵罩,她仍然習慣將左手藏在層層疊疊的亞麻布條裏,省得那些膽小的人不敢直視的臉,轉而總是盯著她的手,一幅白天見了鬼的驚恐模樣。
“想不想出去走一走?”半晌,輕問,風輕雲淡的聲音,彎成一道弦月的茶色眸子瑩瑩亮亮,溢出了不屬於初冬的溫暖訊息。
微愣,繼而點頭。
牽著嘴角,淺笑無聲,扶著卡麗熙一同站起身,接過侍女捧來的厚鬥篷,抖開為卡麗熙披上,低垂的茶色眸子流露著自然而然的仔細,認真地幫她係緊領口的帶子。
任由她這樣照顧自己,心底的甜蜜滿溢而出,一點一滴驅散了鬱積在胸腔的彷徨悵然,似乎剛才那個狠冽蕭肅的女子,隻是微風錯過陽光時,留下的一片虛幻的影子,並非真實存在的極致森寒。
“備馬。”令道,她拿過自己的鬥篷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