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一直很安靜,像是睡著了。身邊有隱隱的香,她知道那是薄荷,有安神之效。
其實她不需要。
神魂不知在何處,如何去安?
手鬆鬆的虛握著,蜷在袖子裏,握手成空,已經無可留戀。
自由、感情,都已如風。
抬眼時,隻有眼前這陌生的男人:深不可測的心思,似嘲似弄的眼神,看上去異常的紮眼。不願意看,索性不看,星移再閉眼,頭腦中一片混沌。
馬車停下,慕延玨下車,吩咐人請星移下車,他自己率先不見蹤影。
冷冷淡淡的,不複堅持執著。得到後便不值的費心珍惜,這是千年定律,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終結者。星移已經是他囊中之物,不必擔心她會逃跑或是消失。
星移任人擺布,踏進奢華精致的籠子,不理會眾侍女的眼光,合衣而臥,拉過被子,蒙頭就睡。
天一亮,再度睜眼,這世界還是這世界。
晴柔、玉林換了妝束,儼然在側。
星移頗為吃驚。
兩人齊齊跪下,給星移行禮:“奴婢見過靜美人。”這是太子的吩咐。尊卑有別,他眼中沒有平等,沒有人命。若有不從,當即處斬。
她們不願離開星移。不是家人,卻習慣了相偎相依,習慣了患難與共。即使什麼都不能做,陪在她身邊,也是一種支持和安慰。所以,屈服是唯一的條件。
她們明知道姑娘有多不甘,又有多少不願。
這一句靜美人不知有多刺心,因為是來自於最親密家人的背叛。晴柔、玉林咬唇低頭,不敢正視星移的臉。屏氣凝神,聆聽耳邊所有細微的動作,等待著星移的爆發。
寧靜後必是風暴。換作常人,不知道要怎樣的哭鬧。
星移卻一直不出聲,靜默的氣氛十分壓抑,奪人心魄。
她不知如何開口。“起來吧”,三個字說的最平常,又最遙遠,仿佛還是初入蕭府。往事不堪,她沒法再想。“免禮還是平身”,客套疏離,最配得起她現在的身份。
怎耐她都不習慣。
她的沉默,加重了晴柔和玉林的不安。這不安變的越發詭異,致使兩人呼吸急促,無可遮掩,星移已經聽見了兩人驚懼的心跳。
星移隻得出聲:“你們,也來了。”來了也好。起碼不必惦記牽掛。生死在一處,總能安心。
“是太子說,美人初入陌生之地,恐多有不適……”
星移青筋暴跳,每聽一句“美人”,神經就隨之叫囂,幾有脫韁不受控製之嫌。
她明白,慕延玨叫晴柔、玉林近身服侍,本意就是要提醒她安分守己,此處不是她隻手為天的地方。
她有多少倔強,他便有十倍百倍的壓迫,讓她咫尺空間內不得轉寰。她有多少傲骨,他便有千記萬記的重錘,鑿鑿盡在她的要害。
折磨如影隨形,盡是他帶給她的所有。痛與快一線之隔,不由得她說聲是與否。如今他掌控著她的生死,亦有她的喜怒哀樂。
星移從床上翻身,輕鬆讓她臉色頓變。何時華服已褪,隻著潔白柔軟褻衣?誰趁她昏睡之際近身,做這樣遐昵之事?
她居然警戒全無。
就算她夜夜不睡,這樣的事又豈能防止?
無孔不入的控製讓星移忍無可忍。
她赤腳下地,眼睛因憤怒而明亮,似乎要做什麼才解氣。晴柔和玉林跪行幾步,以求乞姿勢,沉默的求她息怒。
瞬間泄氣,星移頹然坐下。驀然看見桌上那道聖旨,伸手去拿。
晴柔失聲尖叫:“靜美人,不可以。”若是毀掉聖旨,那是死罪。太子不愁找不到機會打壓星移。原本她在這太子府就是步步危機,何必還要親自授人以柄?
星移被這一叫,弄的心驚肉跳,手觸到聖旨,幾乎要拿不穩。
玉林趁勢起身要奪。
卻被星移搶先拿在手裏,淩厲的眼神一瞪,玉林當即縮了回去。重新跪下,囁喏無言。
星移雙手端著聖旨,一抹嘲諷而悲涼的笑一閃即逝。
門外有人道:“太子妃娘娘到——”
晴柔和玉林驚惶相望,再看向星移,手足無措。
星移一動不動,手緊緊蜷起,手指大力抓緊聖旨的邊緣,沉聲吩咐:“搬椅子,我要親自把這聖旨供起來。”
“可是,太子妃娘娘——”
星移恍若不聞,托著聖旨到了桌前,玉林隻得和晴柔搬了椅子。星移一撩裙子,踩著椅子踏了上去。
門口有人嗤笑出聲:“靜美人,娘娘駕到,你怎敢如此無禮?”行為舉止如此粗俗,竟然親自上躥下跳,不成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