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緣盡歸寂(1 / 2)

今年的春天與往年一樣,並沒有太多的不同,立春過後,便開始陰雨連綿的天。

清晨,下過一陣細雨,濡濕了宮中琉璃瓦以及地麵,空氣中還氤氳著水汽。

簡雲惜洗漱過後,偏頭望向窗外,風輕輕拂過,帶著蕭瑟的涼意,她下意識攏了攏衣裳。

“煙華,起風了。”

簡雲惜話音落下許久,被寒意覆蓋的雙肩並沒有迎來溫熱的長衫,也沒有得到煙華的回應,她自嘲一笑。

沈煙華……已經不屬於她的了,不,他從未屬於過她。

簡雲惜轉身坐在梳妝台前,執起紅木梳梳了個簡單的發髻。拿起胭脂盒,打開看見那一抹朱紅,才發現自己已經不需要了。

多少妃嬪清晨上妝,入夜卸妝,反複精心妝扮,年複一年的歲月而過,為的不過是想有朝一日能見天顏。整日盼著能為他如花美眷,眉眼相望間,麵若桃花,萬種風情落入他心底,博得他歡喜,然後獲得聖寵。

這些事,她曾幾何時做過,也成功了,成為冠寵後宮的皇後娘娘。那時花前月下的美好,讓她想與他“隻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現在她才發現那是多麼天真多麼奢侈的願望。泱泱後宮,女人的戰場,還摻雜家族鬥爭……

隻是這重重宮牆如同一口極深暗的井,頭頂不過方寸之地,可這命運啊,怎麼翻轉都是幽幽切切。深宮似海,無論是妃嬪還是紅顏枯骨的宮女都逃不出這困住身心的牢籠。

想著想著,她那雙被憂愁占據太久的明眸已生出恨意。終究是愛過,有過喜悅,有過天長地久的期盼,才有了傷,積傷成恨。

簡雲惜出了冷清的宮殿,走到梅樹前,望著那隻有稀疏的梅花的梅樹,靜靜地立著。垂眸見那一地落英,她眼眸乍現悲涼之色。

前些天梅花還開得正好,怎一轉身就慢慢落了?果真,花無千日紅,人無百日好,前陣子她簡雲惜還是冠寵後宮的皇後娘娘,如今卻成了叛黨之女,被禁足於未央宮,不許任何人前來探望。

貼身宮女晚秋一起床便前去侍候簡雲惜,卻發現她不在寢殿。她急忙跑出去找尋,剛出宮殿,便看見主子那落寂的背影,風一吹,衣袂翩躚。身上的衣裳也隨風飄動,可清晰看到她衣帶已寬鬆了很多,衣裳套在她身上顯得有點不合身。

“咳咳……”許是著涼了,簡雲惜用絲絹掩嘴輕咳兩聲。

晚秋聞聲,連忙跑進殿內,不消片刻便取來一件粉色的披風。

那是件華而不俗的披風,所用的布料來自西域進貢,非常珍貴,上麵用銀絲繡了幾朵精致的白梅。

晚秋移步到簡雲惜身邊為她披上。

晚秋的動作許是驚擾了簡雲惜,她身子一僵,繼而轉眸淡淡地看了晚秋一眼,然後把目光落在披風上,久久移不開眼。

這是沈煙華送給她的,在去年她十八韶華時。因是他所送,所以便成了她最喜歡的披風。

晚秋見她那雙忽閃忽閃的明眸,此時黯淡無光,那若桃李色的臉已蒼白如紙。晚秋的心有些發苦。

“娘娘,外麵風大,回去吧。”晚秋心疼道。

簡雲惜勾了勾唇角,揚起淡然的笑意,朱唇輕啟,悲涼的話語從她唇齒間流出,“無礙,這棵梅樹或許過幾天本宮就沒機會看了。”

晚秋聞言一驚,下意識拉起簡雲惜白皙的柔荑。冰涼的觸感讓晚秋為之一顫,須臾,她柔聲安慰道:“娘娘莫要說喪氣話,皇上查明真相定會還娘娘與簡將軍一個清白。”

簡雲惜聞言,隻是苦笑,並不接話。她現在看清了,昔日的花前月下不過是逢場作戲。

沈煙華自此至終都在利用她,利用她登上至高無上的位置,利用她坐穩寶座,然後削弱她家族的勢力以絕後患,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沈煙華把子虛烏有的罪名扣在她父親頭上,除掉她父親。

“晚秋,你今年多大了?”簡雲惜忽問。

晚秋微愣,繼而答道:“回娘娘,奴婢今年二十有三。”

“還有兩年。”簡雲惜沉吟了下,道:“晚秋,到了出宮的年齡你便出去找個好人家嫁了。”

淡漠的語氣卻帶著揮之不去的關懷,晚秋紅了眼,眸中泛起瀲灩水光。

晚秋搖頭,“娘娘,奴婢哪也不去,奴婢要侍候娘娘一輩子。”

簡雲惜聞言,笑了,為她增添幾抹神采。

“好,若我不在了,你就走。”簡雲惜笑道。

父親已入獄,隻差未定罪,謀反的罪名一旦確立,她也就不在了。

晚秋抬眼看她,眸中難掩的哀愁刺痛了簡雲惜那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晚秋是她入宮以來唯一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在她傷心難過時陪伴她的人,在她落魄時還待她如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