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濕寒,晚秋看著佇立在春寒中的雲惜那日漸消瘦的臉龐,眼眶一熱,她趕緊低頭行了一禮,恰好避過簡雲惜的目光。“娘娘餓了吧,奴婢給您去取早膳。”
簡雲惜微微頜首,“辛苦了你。”望著那身穿宮裝的身影漸漸遠去,簡雲惜心裏暗歎了一口氣。晚秋,我走後你一定要尋覓個好主子,平平安安的過完這兩年然後到適齡時出宮。
虎落平陽被犬欺,宮人們得知她大勢已去,即使她如今還頂著皇後的頭銜,但他們還是有意怠慢,每次晚秋去為她取早膳定是少不了麵對那些宮人們的冷嘲熱諷。
翌日,沈煙華便已謀反的罪名下旨處死大將軍簡博文,也就是簡雲惜的父親。
當她聽到這個消息時,既不哭也不鬧,經一個月時間的消化,她此刻的心境平靜得可怕。因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隻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她倚在窗前,明眸直直盯著窗外縱橫交錯的枝影,臉上表情不悲不喜,隻有安之若素。
晚秋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可她卻全然不覺。她靜靜地凝視著簡雲惜那張蒼白的小臉,事已至此,她不知該說什麼安慰她。
簡雲惜不經意回眸,見靜立在身旁的晚秋,她微愣,轉而淡笑道:“晚秋,給本宮整理妝容。”這是最後一次了。
晚秋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話,心裏突兀一下,不解的神色從眼眸中一閃而逝,她低頭恭敬回應:“是,娘娘。”
晚秋心靈手巧,不一會兒,銅鏡上映出一個極美的少婦。雲鬢峨峨,修眉連娟,丹唇外朗,明眸善睞,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
晚秋欣賞著自己那令人賞心悅目的傑作,由衷地讚歎道:“娘娘真美!”說完她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後宮中的女人,若是不得寵,再美又有何用?何況她家主子……
簡雲惜聞言,出乎意料的沒有黯然傷神,而是輕抿丹唇,眼梢跟著上揚,眉宇間愁雲消散。
晚秋看著奇怪,今日的娘娘很奇怪,娘娘已經一個月沒有上妝了,更別說會笑了。
簡雲惜忽問:“晚秋,你跟著本宮多久了?”
晚秋又是一愣,隨即答道:“回娘娘,已有四年。”
四年……原來她嫁給沈煙華已經四年了……
猶記當年花嫁,她鳳冠霞帔坐於床上,粉唇抿成一朵娟娟靜美的笑花,朱顏靈秀,好似照亮人間無數癡癡風情的明月,搖曳在天邊。
雖然沈煙華當時已有兩名側妃,三名侍妾,但她毫不在乎。溫文爾雅、才華橫溢的三皇子沈煙華,是天下待字閨中的少女所傾慕的對象,她簡雲惜能嫁與他為妻,實屬上蒼眷顧。
起初,沈煙華對她不理置之,但聰明如她,製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偶遇,試圖借此緩緩走進他心間。後來她真的成功了,成為他捧在手心的人兒,他登基後立即冊封她為後,卻不料這後位成為她的墳墓……
晚秋見她神情恍惚,關切地喚道:“娘娘,娘娘?”
簡雲惜回過神來,不知晚秋方才說了什麼,便問:“怎麼了?”
“娘娘,請恕奴婢無禮,鬥膽問娘娘一個問題。”晚秋道。
簡雲惜微微頜首:“好,你問吧。”
“難道娘娘就不擔心皇上會對您怎樣嗎?”
簡雲惜無所謂地笑笑,還能對她怎樣呢?輕則打入冷宮,重則賜三尺白綾。雖現在聖旨還沒到,但今日之內定會到,所以她才讓晚秋為她梳妝,即便是死,她也要以最美的儀容。
看著她的笑顏,晚秋有些擔憂,“娘娘……”
簡雲惜哂笑道:“晚秋,該來的總要來的,不是麼?”
晚秋咬唇,“那娘娘恨皇上嗎?”
簡雲惜笑容一僵。恨他嗎?恨吧……又愛又恨……
須臾,簡雲惜吩咐道:“晚秋,本宮餓了,去弄些點心來。”
“是。”晚秋委身行禮,轉身離去。
簡雲惜望著晚秋漸遠的背影,直至淡出自己的視線,她才收回目光。
她打開抽屜,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然後撥出瓶塞倒出一顆白色的藥丸,從容地放進嘴裏,噎下。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毫不拖遝。
複下藥丸,她移步到花雕大床前,連鞋都沒有脫便躺了上去,磕上眼……
你說,你愛我。
你說,你若為王,我必為後。
你說,你要同我生兒育女,廝守一生。
你說的太多太多,我有些記不住,但我卻記得把自己的心交付給你……
沈煙華,即便這一切都是虛假的,我亦不悔。但倘若人生能重來,我會對你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