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像娃娃的臉,前腳還豔陽高照,後一秒便烏雲密布。一盞茶後,黃豆大的雨滴刷刷的砸下,鄒城大街上原本熱鬧喧囂的氣氛被大雨衝的七零八落,好些來不及收攤的小販濕透了全身,用濕淋淋的袖子擋著自己的貨品,四處尋覓屋簷來避雨。鄒城的百姓生活富足,治安良好,遇上這大雨天,行人們便三三兩兩踱進街道兩旁的茶館歇歇腿,生意夥計都放一邊,喝杯茶聊聊天,氛圍很是不錯滴。
這人一多,話也就多了,上至皇帝老兒新納的貴人娘娘,下至隔壁鄰村的李財主又添了個兒子,天南海北的,想到哪兒扯到哪兒,好在本朝風氣開放,隻要不存造反的心,這話頭是絕不會招來什麼大禍,於是乎,大老爺們說的愈加暢快,這些個茶館客棧的生意也更加紅火了。
日觀居的掌櫃姓佟,約莫四十好幾的樣子,打的一手好算盤,為人也算得上勤懇,唯一的不如意是沒有兒子,年輕的時候佟掌櫃的老婆一口氣生了四個女兒,最後撐不住去了,佟掌櫃為了養個兒子送終,硬是狠下心把四個女兒都賣進了大宅院裏頭,換得了錢又討了2個如花似玉的小妾。可看著十幾年過去了,水蔥般的姨太太臉上爬起了皺紋也沒給他生出個兒子,倒是又齊溜得給他添了倆女兒。年紀大了的佟掌櫃隻好恬著臉找自己的大女兒們要錢養活,誰想當初的四個女娃沒了三個,隻有長得剛剛夠上清秀的三女兒得了主子的眼,做上了大丫鬟,後來又給開了臉進了少爺的屋做通房。如今三丫爭氣的懷上了孩子,主母做主給晉了姨娘,就等生下個小少爺,佟掌櫃的三姨太太也就有譜了。可想而知,佟掌櫃現在整顆心都撲在了三丫的肚子上,因而對三丫主子家的消息耳朵豎的尖尖的。
“這雨下的可真夠大的啊,咱山東這麼旱的地兒都下了好幾天雨了,別的地兒還不得被水給淹了啊。”靠窗一桌的一個莊家戶擰巴著衣角說道。下吧下吧,反正咱旱,幹脆把明年的雨也下了,俺也好撈個豐年啊,誰說莊家戶都老實來著?
“誰說不是呢,還好咱不靠海,那福建沿海據說浪打得比人還高,可嚇人啦!要是這堤壩一塌,還不知道多少人要無家可歸呢。”隔壁桌的一個商戶砸吧著嘴,手裏攥著花生米一顆接一顆的網嘴裏塞,這花生不錯啊,要不跟老板批發點帶去沿海賣?不怕水淹還管飽,小算盤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要我說啊,還是咱鄒城好,風打不著,浪刮不著,青天大老爺關照著,還有大戶發糧送米的,”店小二麻溜的擦著桌子,為下個客人騰位子,“嘿,你們聽說了沒,孟家二奶奶前個兒給閨女擺滿月酒,到底是親閨女啊,這喜錢喲,有這個數!”小二眼睛蹦出綠光,一拍大腿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文錢?不會吧,不是說二奶奶還是京裏來的麼,瞧不上女兒咋地,這麼小氣。”一旁的吃客們一陣哄笑。老百姓生個兒子還給倆喜蛋呢,一文錢倆蛋,奶奶家的閨女就頂十個蛋,恩恩,我家兒子和人千金比也不差多少嘛。
“呸!你才小氣呢,你以為人家和你一樣落魄的連酒錢都得賒著呢。”小二不滿地回嘴。
“那...五十文?嗬,夠多的啊。”五十文可夠個壯漢胡吃海喝一頓了,咱心中懊悔啊,那天我幹嘛去了,這麼大的凱子居然錯過了!
“五吊!足足五吊!人家那才是真大方!二奶奶是什麼人啊,那是皇城裏來的娘娘,這點小錢人家才不放在眼裏呢。除了賞錢,昨個兒還施米粥,派發喜餅呢,嘖嘖,”小二唾沫橫飛,濺的剛擦幹淨的桌子又撒上了一層薄霧,得,當消毒了。小二頗為羨慕的繼續說道,“孟家那可是孟聖人的本家啊,那個氣度,那個派頭,嘖嘖,絕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