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太宗知道自己很容易受情緒的左右,他就提醒周圍的大臣注意糾正他偏激的決定,並把批評朝政製度化。他建立了前朝所沒有的新製度,即允許諫官、史官參加政事堂會議。這種製度不僅能夠保證諫官、史官能夠及時了解朝政的內幕,使得有所勸諫,還起到了一定的監察作用,使宰相及其他官員不敢謊報政績。這種製度還規定,在會議之上,不管是皇帝還是大臣,如有過失和不當之處,諫官可當麵指出,予以辯論。
再者,史官也了解皇帝大臣的許多情況,根據第一手材料寫出起居注,對他們也是一種監督。
魏征就是在這種相對寬鬆自由的環境裏做諫官的,他勸諫的內容從長治久安的軍國大計,到皇帝個人的起居生活,涉及到許多方麵。對唐太宗及唐朝貞觀年間的政治,可以說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在使用人才方麵,魏征主張在不同的時期要對德才有所取舍。他對唐太宗說:“在天下未定之時,用人的標準是重視才能,不過多地考慮他的品德操行;天下平定以後,則非德才兼備不可用。”在魏征的影響下,唐太宗“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有一次,他還主動地對魏征說:“選擇任用官吏,是不能輕率馬虎的。用一個君子,那麼君子就會紛紛而來;用一個小人,那麼小人也就會鑽營投奔而來。”
尤其在個人享樂方麵,魏征緊緊監督唐太宗,經常犯顏直諫,不讓他大興土木。有一次,唐太宗想去南山打獵,車馬都準備好了,最後還是沒敢去。魏征問他為什麼沒有出去。唐太宗說:“我起初是想去打獵,可又怕你責備,就不敢出去了。”
公元630年(貞觀四年),唐太宗決定修建洛陽宮,中牟縣縣丞皇甫德參上書勸阻,言辭激烈。唐太宗發怒,要治皇甫德參的罪,魏征連忙拿漢朝的賈誼為皇甫德參辯護,證明自古上書言辭不激烈就不能打動君主的心,唐太宗這才作罷。後來,河南、陝西一帶大雨,泛濫成災,偏在這時,唐太宗又要修建洛陽的正山宮,魏征聽說了,趕忙上奏說:
“隋朝所以很快滅亡,其主要原因就是因為隋煬帝大修亭台樓榭,百姓不堪役使,才起義反對他。如今,現有的宮觀樓台已經足夠居住的了,如果想到隋朝的滅亡,甚至還應該拆掉宮殿。如果舍不得拆掉,起碼不該再修大的宮殿了。如果不想到得天下的艱難,不斷地擴大宮殿建築,追求華麗和享樂,增加百姓的勞役,那就會像隋朝一樣的滅亡。”唐太宗接受了魏征的建議,停修宮殿,把材料運到了水災區,幫災民建造了房屋。
公元638年(貞觀十二年),公卿大臣都請求太宗登泰山封禪,隻有魏征認為現在舉行封禪儀式不妥。太宗對魏征說:“我希望您把自己的想法都說出來。難道是我的功勞不高嗎?是我的德行不淳厚嗎?是國家還沒有平定嗎?是遠方的異族人不仰慕大唐的高義嗎?是吉祥尚未降臨嗎?是農業沒有豐收嗎?為什麼我不能封泰山呢?”魏征說:“陛下的功勞雖然是極高的,可是百姓並未感受到陛下的恩惠;陛下的德行雖是淳厚的,但陛下的德政尚未傳及全國各地;全國雖然安定,但並不能為興辦事業提供足夠的資財;遠方的部族仰慕陛下的高義,但朝廷卻沒有能力滿足他們的要求;吉祥的征兆雖然出現,但法網仍然密集;雖然連續幾年農業豐收,但糧倉仍然空虛,這是我認為目前不宜封禪的原因。我不能用遙遠的東西打比方,姑且用人作比喻。現在有個人患了十年的重病,到將要治愈時,已經瘦得皮包著骨頭,馬上讓他扛起一石米,每天走一百裏路,他一定不能做到。隋朝天下大亂已經不止十年,陛下平定了全國的混亂局麵。雖然現在天下已經平定,但國庫尚不充實,在這種情況之下,向天地報告事業已經成功,我暗自對如此作法持懷疑態度。
況且陛下若東封泰山,各國的使者都要聚集到那裏,周邊各國人,無不奔走相告。現在西起伊水、洛水流域,東到泰山、東海、荒草灘、沼澤地,蒼茫千裏,人煙斷絕,雞犬之聲不聞,道路蕭條,行進艱難,豈可招來城外部族之人,把我國的虛弱狀況展示他們?即使我們用盡財物賞賜他們,也不能滿足遠方之人的願望;即使連續兩年免除徭役,也不能抵償百姓的勞苦。如果遇到水旱災害,風雨之變,服役的民夫橫加議論,即使後悔,也無法挽回損失。豈隻是我一個人懇請陛下免去封禪之事?成千上萬的百姓都乞望陛下恩準。”太宗聽了魏征的一番話,也深感國家雖然初步安定,但生產遠未恢複,國庫仍然空虛,如此嚴峻的形勢,有何功德以告慰天地?遂將封禪泰山之事擱置了下來。
有一次,唐太宗由長安去洛陽的顯仁宮,因為當地供應的東西不好,唐太宗覺得很氣憤。魏征覺得如此下去將不好收拾,便對唐太宗說:“隋煬帝就是因為無限製地追求享樂而滅亡的。現在因為供應不好就發脾氣,以後必然上行下效,拚命供奉陛下,以求陛下滿意。供應是有限的,商人的奢侈欲是無限的,如此下去,隋朝的悲劇又該重演了。”魏征的這一番話使唐太宗悚然心驚,以後便很注意節儉。
對於唐太宗個人的品德修養,魏征也很重視。有一次,魏征直言不諱地對唐太宗說:“居人上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魏征還引用荀子的話對唐太宗說:君主似舟,人民似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對唐太宗震動很大,他牢記在心,並用這句垂誡太子,讓他永誌不忘。有一次,唐太宗問魏征怎樣才能做一個“明君”,而不要成為一個“暗君”,魏征就給他講了隋朝虞世基的故事。隋朝的虞世基專門投隋煬帝之所好,專說順話,不講逆耳之言;專報喜,不報憂,結果隋朝滅亡。由此,魏征得出了一個著名的結論:“兼聽則明,偏聽則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