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香,你真好看。”皇帝背著手大跨步離往外走著,抿著嘴角上揚的弧度,一臉的真誠。
“陛下,莫要取笑元香了。太後娘娘還在等著您前去選定世家子弟陪讀呢。”宮女元香聽聞此言便有些驚慌,低頭輕聲道。
皇帝一陣搖頭歎息,踱著步子,背著手強裝憂慮遺憾的走路模樣令人啼笑皆非,一邊走還一邊嘀嘀咕咕道:“先生,朕應以下民生為重,可惜朕生來卻偏愛這兒女情長的調調,大調傷民,然而調怡情啊……”
“陛下!”元香卻是哭笑不得,急急低聲道,聲音卻有些無奈。
“哼。你竟敢凶朕,朕可是大魏皇帝陛下連鯉,你竟敢如此無禮……”
那皇帝裝作生氣的樣子,嘟囔了兩句,邊又邊從懷裏掏出了什麼東西塞進嘴裏,含含糊糊地表示自己的不滿,繼續道:“心朕向母後要了你來,獨寵一人,日日鋪那金鑾帳,夜夜……”
“陛下!奴婢不敢!”名為元香的隨侍宮女羞紅著臉急忙打斷,心想著難道徐老夫子每日都教陛下些不正經的東西,腹誹了一陣,忽又驚訝地低呼了一聲,心翼翼問道:“陛下,您手上這糕點……”
何止兩隻手上捏著糕點!還有陛下懷裏的衣服鼓鼓囊囊怎麼回事?這莫名從禦書學堂跟出來的陰魂不散的酸梅味!元香的心底在狂呼,震驚地看著皇帝一懷的酸梅糕,強忍住沒出口來。
“好了好了,人嘮叨會容易老的,心你才幾歲就老得跟母後身邊的那黑臉石蘭一樣。”皇帝連鯉撅著嘴嫌棄道,背著手搶先加快腳步往前走去,直到那宮女又驚呼了一聲,又驚又急地追了上去。
“陛下!這不是去慈濟宮的路啊!陛下……”
二人的對話漸漸遠去,書房裏孤身一人的徐老夫子收了咳嗽聲,將手上的經書輕輕合上,細撫平書的皺角,定定看著那易經二字,眼角的皺紋卻更深了。
易經傳承千年,地玄黃依舊,隻是洪荒已老。數千年來,縱使遍尋人間,那眾人口口相傳的仙庭三界又在何處?是傳代的謬誤?還是確有其所在?他這麼想著,不由得憂愁一歎,忽又想起南方故國神殿監察司近年來行事作風似乎較之以往似乎更加晦暗殺厲,數年前齊秦各有年輕一代納入神殿之選,那最為神秘的神殿承司更是放出風聲表明這一代的承司司座已經收取了關門弟子……
魏國卻空無人選。
徐子卿不由得憂慮起大魏孤兒寡母統治下的複雜政局,花白的眉毛一陣緊皺,心中更不是滋味,畢竟當今的魏國陛下年級尚,心思太過純善,雖有機巧之智惠民之心,可惜……卻無治國之能。
“易經的玄秘啊……”
他輕歎一聲,隨意伸出的蒼老手指微微顫抖,用兩指輕輕翻開易經上的一頁,隨手一劃指尖一點,一道純淨的氣息注入書頁,那頁純淨的白紙上忽而隱隱漂浮出墨色線條,扭曲著,漸漸顯現,若細數起來,那竟然是十六個墨色方正字。
孤星隕魏,萬民成灰,雙月交替,共主即歸。
他的手指顫抖得愈厲害。滄桑褶皺的指尖下,前四個字工整規矩得好似度量雕刻過一般,似乎有無數條條框框指定了筆跡走向,卻隱隱透著不甘哀怨之意,越往後的字越開始潦草紛亂,那個灰字最後一勾竟如毀滅地的一筆飛破書頁的右上角,遙遙若金戈破軍屠戮之勢;直至雙月交替四字,字畫間卻逐漸安寧祥和,歸字最後一筆隨心收回,圓潤自然,自成一鏡。而在徐老夫子翻開書頁後的那一瞬間起,那十六個字的筆墨就像是注入生命一般變得濃烈鮮活起來,隱隱扭動著似乎要脫離紙麵的束縛一般,最終卻無力抵抗無形的壓迫開始一點點分解滲透於書頁紙內,那十六個字底下遮掩住的尋常經文也露了出來,白紙黑字等距相間,平直無異。
易經之中,到底藏有何等玄機?到底是何人寄玄言於紙上?憑借自己的功力,竟也無法看出施法者的層次深淺?!徐老夫子百思不得其解,摩挲著指尖粗糙的老繭,皺著眉靜思不語,無法猜透,那神秘的箴言,是生命塗炭不祥的預示,還是某種諭福音?他既有些興奮好奇的期待與感慨,更多的卻是隱隱畏懼。
變古亂常,這世道隻怕是要翻地覆。
“我大魏……莫非真要應了亡國的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