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2 千鯉湖畔(1 / 3)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那廂徐老夫子巍巍而立,沉吟自思,憂心於大魏下的未來;這邊已經逃路離開的魏國皇帝連鯉早已一路晃晃悠悠,插科打諢支使開元香之後,幾個拐角便巧妙地消失在了元香的視角之外。

皇帝開始四處走動閑晃,好像花了五十兩銀子買了門票進宮觀賞的市民一樣,走走停停看看。路過宮道,道兩旁的宮人們又驚奇又謹慎地跪伏於旁,態度眼神極其恭敬,連鯉也不去看,隨意擺擺手叫他們起來,趁其還未反應過來便腳步走得飛快,隻是一路隨意抓著懷中的酸梅糕吃著,任由嘴角沾屑也不抬手抹,感受著嘴裏濃重的甜味,身畔的涼風,腳步倒騰得更飛快些,輕快地似乎要飛躍起來一般。

方才他拉著元香一路瞎聊的時候,便已經想好了去處——禦花園千鯉湖。他想著,今日大概是一些大臣將軍的夫人進宮朝見太後的日子,而他向來對那些花枝招展訕笑迎合的中年婦女無甚好感,他的目的地是那處停工不久的清淨之所。那方安靜停工的千鯉湖畔是他近來常去的地方,看看閑雲賞賞野花,閉著眼胡思亂想一番一便過去了,沒有背不完的功課和不盡的“平身”,不需要假模假樣威嚴地踱著方步也不需要做出高深莫測的表情。

這樣的季節他是極為喜歡的——此時大魏的春季已過去大半,然而初夏未至,習習涼風,似乎帶來了一絲海風拂麵的微涼幻覺。

他雀躍著腳步,順著太湖玉卵石鋪就的花中道一陣疾走,他剛邁出花叢的包圍,來不及感受下花圃的新鮮生機,便聽得芳草林間有誰的焦急呼喊,腳步不由得一頓,那一聲呼喊便越過花圃飛入他的耳中,隱隱約約,聽起來似乎是個男孩子。連鯉側耳聽了一會兒,聽不大清楚,又心翼翼往前走了一段路,湖風一吹,這才聽了個清楚。

“快回來!別胡鬧!”那出叫喊的男孩子雖是呼喝,卻一點兒也不突兀高昂,那低低的聲音透著股焦急,柔和地帶著奇特的舒緩感覺,像是一延綿的歌謠,輕輕縈繞於皇帝的心頭,溫溫熱熱,暖得一顆心跳動都得快了起來。

世界上竟有這麼好聽的聲音?

連鯉自己也不知為何,下意識便藏住了自己的身影,悄悄抓著身前的樹叢心翼翼探出身軀,忽然覺得自己好像書上寫的盜賊一般,不由有些好笑,也有些的激動。他現麵前的那片灌木叢比自己略高了點,不由得有些惱自己比起同齡人來顯得有些嬌的個子,然而惱歸惱,他也隻好認命,努力踮起腳往前頭一望,一眼便瞧見湖岸邊上一大一兩個孩子,藍衫黃衫,臉龐模樣倒瞧不大清楚,倒是很焦急地站在岸邊衝著湖深處揮著手,喊著什麼,連鯉順著他們的方向扭頭一看,不由得驚奇地瞪大眼睛,張大了嘴。

他們的前方的大湖,正是千鯉湖。

經過了一個寒冬的醞釀,這湖上正預備著建一道連接禦花園旁千鯉湖兩岸的橋廊,立春開動,此時尚未完工而已,春日碧如雲水的湖麵上穩穩打著一柱柱成人大腿般粗的圓麵木樁,木樁截麵若一麵麵皮鼓,樁與樁之間的間隔並不遠,離水麵有大約半人高,錯落延伸到對岸去,離湖岸已經有七八根的木樁上,上邊竟然有一紅衣女孩正顫顫巍巍並著雙腳伸直雙臂保持著平衡,微微彎曲雙膝,倔強地不肯扭頭看自己的同伴,看樣子似乎要順著木樁一路蹦到對岸去。

岸邊,那看得揪心的黃衫不點哭喊出聲,那奶聲奶氣的聲調仔細一聽,連鯉覺得她應該是這幾人中年紀最的。黃衫娃娃大概是嚇著了,一邊咧嘴哭著一邊拿自己的袖子擦著臉,卻又不敢蹦上木樁去,因為那岸邊的水似乎也深得不見底,隻好愈害怕地咧著嘴喊:“曼青姐姐!”

著紅裙立於木樁之上的洪曼青聽著自己身後的聲響,微微側頭,卻極險地晃了晃努力保持住了平衡,這才微微側著臉大聲地回道:“哭什麼哭!我才不怕!我以後可是要當大將軍的!我是要跟跟爹爹一起帶兵打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