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1 / 3)

醫院的愁帽子總算禦了。

楊善奇跟愛人商量拿出了家裏的一些積蓄,向研究所申請了一些特殊補助,再通過親朋好友同學同事那裏爭取了一些外援。周正濤也是從家裏拿出了一些積蓄,又向親戚朋友借了一些,加上嶽欣怡、任雪燕等人的共同努力,七拚八湊總算湊齊了醫院的欠款給黃鍵母親辦理了出院手續順利入住進“安逸養老院”。

在黃鍵家庭問題的處理上,楊善奇始終堅持一個原則:無論是自己砸鍋賣鐵還是求爺爺告奶奶一定要幫助黃鍵盡快解決麵臨的所有困難,一定要想方設法幫助他盡快度過難關。他這一原則確立的初衷當然與黃鍵的師徒情分同事情誼分不開,然而最主要的還是對黃鍵那種隱隱的擔憂一直揮之不去。自從楊善奇發現黃鍵具有了超出常人的能力開始他心裏就有一種深深的疑慮,直到他看到黃鍵眼睛中透露出那種瘮人的目光時心中的擔憂更加強烈。他深深懂得任何一個人在受到嚴重挫折和重大的家庭變故之後思想最容易走向極端,隨之而來的便是行為的極端。因此楊善奇擔心黃鍵在遭受到一連串的家庭變故之後一時想不開而走向極端,所以他必須以自己的所能讓黃鍵感受到同事、朋友對他的關心和關愛,體會到單位、社會集體的溫暖,不至於讓黃鍵感到世態炎涼而滑向深淵,也不至於因為自己考慮不周工作失誤而到了最後後悔都來不及。

楊善奇在跟愛人商量時把自己的擔憂和打算和盤而出。他原想著愛人可能還會推三阻四,沒想到還沒等楊善奇的話說完愛人便痛快地拿出了家裏僅有的積蓄,又與楊善奇一起東湊西借為黃鍵四處借款。其實楊善奇根本不了解愛人的心思。從心理學的角度講女人本身心腸就軟,天生有一種同情弱者的天性。黃鍵遭遇天災人禍父親去世母親成了植物人本身就讓楊善奇的愛人痛心不已,無奈又幫不上什麼大忙隻能在外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服務工作盡著自己一點兒微薄之力。幾個月來,隻要一有空閑時間黃鍵平時勤快、懂事、熱情、樂於助人的點點滴滴就會像放電影一樣浮現在她的眼前,比如隻要家裏有大小事情黃鍵就馬不停蹄熱心操勞;無論是有事還是沒有事見了麵經常是師母長師母短地叫著嘴裏像是抹了蜜一樣;平時對楊善奇尊重有加工作上積極肯幹讓楊善奇讚不絕口等等。她心想這麼好的孩子怎麼能攤上這麼倒黴的事情呢,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事故發生後她本身就想盡自己的力量多幫一幫黃鍵,沒想到這麼久了楊善奇隻提出來讓她拿錢幫助黃鍵解決母親住院費的事情,這豈不是瞌睡找著了枕頭歪打正著嗎?她怎麼會拒絕呢?

除了楊善奇、周正濤以外,嶽欣怡、秦宇飛、霍天明、劉澤宇也開足馬力滿天飛地尋朋友找同學,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借錢。當然了,嶽欣怡肯定是鐵了心想幫黃鍵的,這中間的原因除了師兄妹同事朋友的情分之外自然就是對黃鍵的傾慕之情,於是她就整天圍著父母死纏爛打想讓他們多出點力,但畢竟師出無名,父母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隻同意拿出她要求的五分之一還不到,惹得嶽欣怡生了一肚子的氣。

在籌資的過程中,受委屈最大的莫過於任雪燕了。在任雪燕想來,黃鍵家裏的事就是自己的事,自己出錢出力那是責無旁貸義不容辭,而且還得是大頭。但任雪燕的父母一聽都傻眼了,心想前麵已經墊進去了二十幾萬,現在醫療費還得四十多萬,也不知道黃鍵他母親以後住進養老院還得要多少錢?他們這樣一想心裏就犯起了嘀咕:眼下黃鍵已經背負了那麼多的債,加上他母親長年供養在養老院那以後的花銷可是個無底洞呀,如果將來女兒嫁過去那日子可怎麼過呀?

誠然,哪一個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又有哪一個父母不希望兒女生活富足衣食無憂?任雪燕父母的想法無論從哪個角度去想也都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老兩口主意一定,立馬就對黃鍵的熱情減了下來,無疑對任雪燕的支持力度也大不如前。然而讓他們無可奈何的是在黃鍵的父母沒有出事之前兩家已經將黃鍵與任雪燕的關係默許了下來,如果在這麼大的事情上沒有個態度麵子上終久也實在過不去,同時也是在任雪燕的軟磨硬泡使盡了渾身解數的情況下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表達了一些心意。

艾玉茹躺在養老院的病床上姿態安詳,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靜悄悄的一動也不動,除了輕微的呼吸聲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響。黃鍵望著床上已經成為植物人的母親,心裏多麼希望母親能像以前那樣再囉嗦幾句,哪怕是罵幾句甚至是打幾下也行啊,他以前總是嫌母親囉嗦,但現在呢?現在回想起母親的那種囉嗦,他反而有一種親切與渴望,總夢想著母親能夠從床上坐起來,再次重複著自己以前煩得要命的囉嗦。然而望著眼前的一切他突然明白那種囉嗦再也不會有了,永遠也不會有了,這一輩子恐怕再也聽不到了。唉——黃鍵長長呼了一口氣,使勁吸了吸鼻子,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黃鍵記得自己在剛上幼兒園的時候跟小朋友打架,將同學抓了個滿臉開花。老師嚇壞了,把黃鍵狠狠教訓了一番,放學時趕快帶著黃鍵給同學父母賠情道歉。沒曾想同學父母是個非常明事理的人,說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根本沒有必要計較,沒有說一句多餘的話便領著同學回家休息了一周。誰知剛上學第一天又讓黃鍵給開了臉,這下同學父母不願意了,放學後領著同學在校門口等待著非要見黃鍵的家長,看那氣勢洶洶的架勢可把黃鍵嚇壞了。然而見到母親後同學的父母卻並未發火,反而當著母親的麵從口袋中掏出一塊巧克力對黃鍵說道:黃鍵,來,吃塊巧克力,阿姨告訴你,他是你的同學,玩玩可以,可千萬不要再抓臉了呀,同學之間要互相愛護,互相幫助啊。當時母親站在一旁,臊得隻想尋個地縫鑽進去,急忙給同學家長賠禮道歉,連聲說著對不起啊,我們沒有把孩子教育好給你添了這麼大麻煩,這樣吧,孩子看病需要多少錢,我們賠。

回家後,母親狠狠地將黃鍵揍了一頓。在黃鍵的記意當中,這是母親第一次而且也是唯一一次對自己施展拳腳。

“嘿嘿嘿。”想到這兒,黃鍵輕輕地笑了笑。

上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回放學路過肯德基店門口,黃鍵眼巴巴望著門店內熱鬧非凡的景象饞得直流口水。母親為難地看了看黃鍵,摸了摸口袋,咬了咬牙,低著頭拉著黃鍵進了門店。母親在收銀台前站了好久猶豫不決,最後買了一個最便宜的漢堡交給黃鍵。黃鍵喜出望外地接過漢堡二話不說便一口咬了上去,一下子將漢堡近三分之一吞進嘴裏。他興奮地望向母親,突然看見母親憐愛地望著自己,目光中飽含著深深地愧疚,趕緊將漢堡遞向母親說道:媽,你也吃。母親撫摸著黃鍵的頭,輕輕地搖了頭說道:兒子,你吃,媽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