贛州伏龍山北,月平縣衙。
“我,今個兒都初九了,這位李鎮撫再怎麼耽誤,也該到了吧!”
話這人披掛山紋甲胄,身姿挺拔似黑熊,腰裏挎著寶刀,看上去凶神惡煞。
此人名叫魏洗海,是雲南安寧巡檢司的總兵官,十四歲能生撕虎豹,實屬悍將一名。
前些日子播州楊應龍造反,魏洗海奉命討逆。打了勝仗,他本應率領部眾回自家巡檢司的地盤,卻不知怎麼到了這來。
“李鎮撫有護送龍虎旗牌的職責,這一路上少不了有魑魅魍魎糾纏,慢些也是理所當然。”
回答他的,是一名頭戴遮耳紅冠,胸前繡四品金錢豹補子,嗓音尖利的宦官,他坐在角落捧著八仙茶盅,語氣輕飄飄的。
這人便是腥元司主事,姓馬名遼,名兒牽絲奴,神皇帝駕前得力的奴才。
“咱是來向金山老祖討回旗牌的,這李鎮撫倒是帶著十幾道旗牌上山去,倒時候別是丟了的旗牌沒能討回來,又搭進去十幾塊。”
“自然是不會的,魏總兵信不過旁人也就罷了。這次可是以守一高功為首,高功的本領,魏先生總該是聽過的。”
兩人的眼光同時往大堂上的主位看去。
青海紅日前,立著兩隻曲柄金絲錦雞華蓋,四名唇紅齒白的道袍廝拱衛左右,大椅上坐著身穿紫色八卦衣,貴氣逼人的少年。
正是胐朏。
他麵前是兩隻造型滑稽,五官俱全的剪紙人,一個頭大身輕,個頭矮,另一個身長體壯,腦袋卻萎縮的不成比例,像隻葵花籽。
他把這兩隻紙人擺在大腿的袍裾上,隻要魏洗海和牽絲奴不注意他,他就低頭擺弄兩隻紙人,嘴裏還哼唱什麼。
胐朏的道號便是守一,是太乙館最年輕的高功法師。此刻他聽到牽絲奴談起自己,才呀了一聲,抬頭衝兩人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來。
“……”
魏洗海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隻得閉口不言,心裏暗暗冷笑:“若守一高功真如師道吹噓得一樣,是龍虎山抵的大符,又怎麼會連一個覆海大聖都收拾不掉?龍虎山離浙江才幾步路?”
“因為我不會水啊。”
胐朏低著頭,隨口回答。
牽絲奴在一旁,聽見胐朏沒頭沒腦來了這麼一句,不由有些疑惑:“高功什麼?”
胐朏麵向牽絲奴:“魏總兵剛才問我,我這麼厲害,什麼不去驅除浙江的覆海大聖。”
魏洗海臉色一僵,驚寒之餘,他卻想到。前些日子自己才來月平縣衙,第一次見胐朏,被師道衣食住行的奢侈排場,弄得不大痛快。
他當時暗自腹誹,師道的山門道場在龍虎山,那金山老祖就在師道眼皮子底下,把道場設在伏龍山。
龍虎山,伏龍山。山門名號被扇了這麼大一耳光,枉那張義初自稱鎮壓下……
這麼一看,那些私下泄憤的牢騷話,全被這孩聽到了麼?
胐朏又開口了:“魏將軍誤會了,那時候我坐在法轎裏,你在外麵,我不知道你想什麼的。”
魏洗海的臉色更難看了。
這時節,有月平縣衙的知縣快步走進來,拜見了堂上議事的幾位上差,才急聲道:“高功,魏大人,馬大人,大寧衛的李鎮撫到了。”
“到了讓他進來便是了,難道你叫我們去拜見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