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句話我都聽厭了。從你下了那輛該死的救護車開始，從我開始問你問題開始，你就是這句話。實話告訴你吧，我現在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人老了，可不代表我會沒有脾氣。”周龍手裏的把手砸在地上，鋼鐵與水泥地麵的撞擊聲在空蕩的廢棄廠房裏回蕩。
我看見丁原的椅子晃動了一下，猜測他是被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接下來他的說話聲更加顫抖，像一個被嚇壞的孩子。
“我真的……不知道。在家裏我根本就是個不存在的人。我父親和哥哥什麼事情都不會和我說。如果你剛才說的東西真的那麼重要，他們就更不會給我了。”丁原的腳抖動了一下，顫抖的聲音中多了委屈。“在那個家裏，我就像個多餘的東西。自從我母親死了之後，我就徹底變得多餘了。無論我怎麼證明我自己，在他們的眼裏，我都隻是沒有用的。我知道我說這些話你不會相信，不過他們真的是不會對我說出任何重要的事情的。”
我隱隱約約聽到丁原的哭聲，可以聽出來他已經在竭力的控製自己的抽泣了。
周龍歎了口氣，蹲下身子，把手搭在丁原的腿上。“好吧，我換種方法問好了。最近你哥哥有沒有給過你什麼東西？比如你過生日的時候，他送過你什麼禮物？或者你爸爸有沒有送過你什麼禮物。最近的，或者往前幾年的都行。”
丁原沉默一會，“年初我過生日的時候，我哥哥送給我一個U盤。不知道是不是你媽想要的東西。”
“U盤？”周龍突然站起來。“什麼樣的U盤？你有沒有使用過？”
“沒有。我哥哥很少送給我東西。所以每次我都會小心的把這些東西收好，從來都不會使用。”
“那你把這個U盤放到哪了？”
“我家裏。”
“廢話，你家的什麼地方，具體一點。”
“我房間的儲物櫃。”
“儲物櫃？”周龍轉過身，我看見的臉上有一種十分複雜的表情。手上的扳手不停的甩動著，好像是在下定什麼決心。
“孩子，我聽說你的哥哥殺死了你的女朋友，你現在一定很痛苦吧。你的家人又對你十分冷漠，你一定很渴望在你的女朋友那裏獲得親人無法給與的嗬護吧？”
一陣不祥的預感在我的腦海裏產生，難道周龍要殺死丁原？這可怕的念頭像海水的浪頭一樣，一波波一次次的從我眼前衝擊而過。我該怎麼辦？我必須的做點什麼。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丁原被害。可是我現在又能做些什麼？難道就這樣衝過和周龍們拚個你死我活？
牆壁那頭傳來丁原的冷笑，這樣的笑聲充滿了看破一切的淡定。“我就知道是這樣的。像你們這樣的王八蛋怎麼會守信用呢。你是一群為了達到目的願意使用任何手段的狼！你想要知道我的痛苦嗎？我告訴你現在的我就很痛苦，如果你可以，就快點動手吧。結束我的痛苦，這不就是你想要做的嗎？殺了我吧，然後去拿那個U盤吧。”
“多麼聰明的孩子啊。”周龍臉上的笑容讓人不寒而栗。“可惜，你我現在的身份是出於對立一麵的。就像我看破你的痛苦一樣，你也把我看的很明白。幹我們這行的，就是茹毛飲血的狼。我們不但不會講究什麼信用，必要的時候還會把自己的朋友親人都出賣掉。這不是我想要做的，是我必須這樣去做。這就是我的痛苦，你是無法設身體會到的。”
“不要為你自己找借口，無論你怎麼掩飾，無論你找出多少種說辭，凶手就是凶手！殺死我，你的心上就會多一道罪惡的記號。人生是算總賬的，遲早有一天你會承受不了這些罪惡給你的折磨，那個時候你的報應就會顯現了。我建議你殺了我之後，去痛快的慶祝下吧。為你還沒有到來的報應狂歡吧。”
這是的丁原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絲毫沒有剛才的恐懼和懦弱。也許這就是麵對死亡的時候，一個爆發出來的勇氣吧。
玉玲在旁邊聽的雲裏霧裏，很明顯她根本不知道丁原在說什麼。“我的天，這家夥怎麼突然這麼能說了。剛才支支吾吾的，現在居然說出這麼多報應因果的屁話。”她走到丁原的側麵，用手摸著丁原的頭發。那些頭發在他手裏被打成結，就像一堆任她擺弄的玩偶。
“小兄弟，你是不是電影看多了啊？你當我們全是傻子嗎？我也是成年人好不啦？在幹這個行當之前，我們早就看到了你說的這些。也早就把這些東西都看破了。我告訴你，生命其實什麼都不是，我現在要是殺了你，你就是一個屍體而已。就算你說的報應會來到，那也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你可能會不屑於我這個解釋，可是現在的現實是，你在我們的手上，而我們必須殺死你。動手吧，周龍，別再讓這個小子等下去了。不然我看一會他沒被你殺死呢，就已經被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