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二舅母,也許她後來不會還苟活那麼多年。
祖父的戰死,家族的沒落,親人的凋零,每一個都是可以讓她崩潰的噩耗。
可這在當年,卻是接二連三的生,讓她根本就沒有機會喘息。
尤其是在最後,當父親和娘親也被斬後,她是真的覺得,這世上還剩下什麼?
鎮東大將軍梁祜,一生戎馬,西殷的太平下更是他一步步打下來、一步步守下來的。
後蜀百年的虎視眈眈,她祖父一肩挑了。在文帝年少初掌西殷時,西殷更是弱的不值一提,可她祖父就是在大廈將倒之時,硬生生地挽之傾。
萬馬崩騰中,她祖父為了西殷,生死無數。
後蜀連綿肥沃的那片千裏蜀地啊,她祖父把它們雙手奉給了西殷,而文帝卻大手一揮就換了一個女人。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數十萬的白骨累累,文帝忘就忘,可她祖父該怎麼麵對那些血和淚?
她祖父曾對雍兒過,這一生,他對不起的人太多!
但當走到了最後時,西殷又給了他們梁家什麼?
祖父甚至在生命的最後,馬革裹屍!
但梁家的結局又是什麼?
要不是二舅母,梁家怕早已滿門滅絕了,而她更不會為了梁家那最後的骨血,變得那樣堅強。
而這一切的一切,她該怎麼告訴娘親?
梁媗越的沉默了,可她這樣的神色,卻使得沈氏越是要問清楚,但沈老夫人這時的注意力也放到梁媗身上了,“這是漠珂嗎?”
漠珂,漠珂……這個字,當年還是沈老夫人為梁媗取的。
“是,娘親,這就是漠珂。漠珂,還不上去給你外祖母磕頭。”
梁媗身子就是一震。
其實來沈府之前,梁媗就給自己提前鼓足了氣。
但等到真的再次麵臨這些人時,她才現,原來自己有多傻?
梁媗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沈氏的黛眉一皺,神色漸漸就變的極淡。
“明月!”
就在沈氏的臉色變得越來越淡漠時,沈老夫人忽然輕喝了一聲:“漠珂還是個孩子,第一次見我這老婆子,不熟悉也是人之常情啊。”
沈老夫人不讚同的睇了自己女兒一眼,就徑直向梁媗走了過來。
“好孩子,不要怕啊,我是你的外祖母,你不記得了嗎,外祖母也曾抱過你啊!”
我記得,我記得,我記得!
梁媗想哭,想笑,想怒喊,可最後她還是一動不動。
沈氏看著她的目光,也越來越冷。
隻有沈老夫人,她仍一臉慈藹的走到了梁媗的身邊,伸出顫巍巍的手,想試著去撫摸一下這個孩子。
“好孩子,我是你的外祖母啊……”
時間在一瞬間裏,好像忽然就凝固了,沈老夫人的話也突然止住,止在了那個孩子,撞進了她的懷裏之後。
梁媗緊緊的抱著她的外祖母,終於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