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3 / 3)

但實際上,他三十年的人生裏從未有過什麼大病大痛,除了幾個小感冒之外,他臥床隻為休息和睡覺,而非休養。

是前世的記憶嗎?他常夢見自己穿著古人的服飾,由一名看不清臉孔的女人扶著,語調溫柔的鼓勵他多吃一點,讓他滿心溫馨的在夢裏笑了。

有時候,他會聽見江濤洶湧的聲音,好像走在黃埔江岸,身邊的女人笑語連連,讓人身處戰亂中仍感到一絲暖流流過心間,忍不住覺得幸福的笑出聲。

不管是柔情似水,或是開朗熱情,夢中的人兒都有一雙明亮如星的璨眸,仿彿流動著生命力和希望,照亮他心中的黑暗麵。

初遇星兒時,她的眼眸一如他夢中見過的純粹,不沾世俗,不染塵穢,幹幹淨淨的有如一麵清澈的湖,照出最真實的世界。

對上那雙眼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找到了,即使她憨直得令人生氣,他還是無從選擇的戀上她豐沛的朝氣.

“啤酒不是酒,醉不倒的。”那是消暑飲料,用來提神醒腦。

“酒鬼的說法。”千篇一律。

“嘿!兄弟,你不會這麼不通情理吧!喝你一瓶酒而已,不至於犯下什麼滔天大罪吧!”何況不喝酒的他準備含酒精飲料不就是為了招待客人,他沒必要客氣的放著不動。

隱千眠漠然的一瞟。“若是醉倒了,別指望我會扛你回家。”路邊的野貓野狗多,剛好和它們作伴。

“嘿嘿!我打算賴著不走,你收留我一夜吧!”他滿喜歡他古典味十足的客房,尤其是那張有百年曆史的紅檜古床。

“休想。”他拒絕收容有家不歸的爛酒客。

“唉!不要說得這麼絕情嘛!你家星兒妹妹我也有幫你照顧,不然她準讓眾人拱上台跳脫衣舞。”他護花有功耶!不然早讓張副總那色鬼得逞了。

本來沒想起這碼事的隱千眠眸色轉深,冷視著韓少恩邀功的笑臉。“讓她跳上桌子是你的照顧?”

他不過去了一趟洗手間,前後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之前還在猛吃猛喝的豬小妹,居然在短短的時間內成了眾目焦點。

“啊!這個……嗬……”完了,他怎麼搬石頭砸腳,忘了他還沒找他算帳。“我有拉住她,真的,可是雙拳難敵四手嘛!一票人一擁而上,我就被推開了。”

想想看有什麼東西可以自衛,以免他一時衝動,失手把迷人又帥氣的最佳情人給終結掉……

有了,靠墊,可以阻擋連續攻擊的直拳,還能預防無影腳的偷襲,絕對是最有效的救命防衛。

“憑你如日中天的名氣,誰有膽推開你?”除非他們不想要這隻金雞母。

韓少恩訕笑地弓起身,拿起乳白色靠墊往身前一放。“喝醉的人哪有什麼理智可言,在他們眼裏我比路人甲還不如。”

不醉就已經很瘋了,何況無限暢飲多種酒類混在一起的雞尾酒後,不鬧翻天才怪,High勁一起沒人擋得了,如潰堤的海水,一下子淹沒在場的每一個人。

他承認場麵是有點失控,但還不至於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慶功宴本來就要開開心心的,何必掃興,玩得高興最重要。

“哼!借口。”誰不曉得他的心眼最多,老愛搞不入流的把戲。

被瞪得頭皮發麻的韓少恩擠擠眉。“你對星兒妹妹是認真的吧!”

隱千眠反問:“你看我像在玩嗎?”他可不像他,以遊戲人間當平日消遣。

“是不像,但是……”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很嚴肅,“確定是她嗎?”

“不關你事。”任何有這家夥介入的事情,最後都會演變得相當複雜。

韓少恩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我隻是想提醒你,別忘了你父親的安排。”

問題不是不提就不存在,好友的家庭狀況他最了解,專製獨裁的隱大總裁不可能放任長子在星河中浮沉,早晚會使出手段迫他屈服。

“他的安排與我無關。”一提到生養他的父親,隱千眠的表情冷漠得像在說個陌生人,毫無提及的意願。

“抗拒不是最好的方法,一再逃避隻會加深彼此的隔閡,何不敞開心胸麵對他再娶的事實。”原不原諒就在那個結上,把結打開就沒事了。

“再娶?”他發出極冷的嗤笑聲,“我母親過世才十年,而我卻有個小我兩歲的異母弟弟,你想我怎麼接受一個背叛婚姻的男人?”

十來歲時的他始終不明白為什麼看起來幸福美滿的母親,老是在人後掩麵哭泣,笑容漸少鬱鬱寡歡,連一向最熱中的公益活動也不再參與。

直到那天聽見書房中的爭吵,他才知道父親在外麵養了個女人,他想讓無名分的兒子入籍,以及接小老婆回家同住,而母親不同意並揚言要提告訴,讓父親的新歡因通奸和妨礙家庭罪名坐牢,從此顏麵掃地見不得人。

後來這件事不了了之,兩人的相處模式也和以前相同,父親甚至減少應酬常待在家裏,他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可是母親還是不快樂,在她過世之前未再展露笑顏,好像生亦無所歡,死亦無所懼,失去對生命的熱情。

某一天他一回到家,忽然發現家中多了對陌生母子,他們就坐在母親和他常坐的位子,剽占屬於他和母親的地位。

“往好處想,至少你父親老了之後有人照顧,不用勞煩做子女的一天三餐定時問候。”老來伴、老來伴,人生追求的不就是這個。

白頭到老說來簡單,卻不一定做得到,天災人禍和意外疾病都有可能摧毀構築好的夢想,一夕幻滅。

“樂觀的人一向活得長。”隱千眠一直認為若不是父親的背叛打擊太大,母親不會這麼早辭世。

韓少恩掛在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凝。“這句話聽來像是笨蛋活得久。”

“原來你醉得不嚴重。”聽得出話中諷意。

“我本來就沒醉……”他尷尬的笑歎了一口氣。“好吧!我也不便多言,不過你要提防令尊,他似乎對你有一連串的計劃。”

“譬如……”韓家在商界相當活躍,小道消息來源十分廣泛。

“聯姻。”

“聯姻?!”

“劉家的女兒劉蕙芳。”內舉不避親,親上加親。

見他不怎麼明了的表情,韓少恩又補上一句。“你繼母的外甥女。”

隱千眠眼露嘲弄,笑得極冷地勾起鷥猛寒色,視線落在母親生前留給他的一盞親子戲遊的琉璃燈,整個人像是籠罩在驟起的陰影中,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