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中沒有一個男人的確是不成事,春花娘驚嚇之餘死活要和劉三換一換。家裏雖然也並不是那麼太平,但總比在受流氓無賴威脅要好得多。
三月正是農忙季節,要劉三為了副業放棄大好的莊稼,舍本逐末,是想都不用想。可一家人都回家種地,而讓木器鋪子閑置,那也不太劃算。一家人商量來商量去,都沒找到個穩妥辦法。
最後春花建議道:“娘,要不讓阿生到鋪子裏幫忙吧。人家能寫會算,又做過賬房先生,區區一個小鋪子,他肯定管得過來。”
劉三第一個不同意,“不行!他能做什麼,澆個糞都還要我教,別搞壞了生意,砸了鋪子。”
家裏好不容易有個成年男人,再怎麼文弱,也能幫他做些粗活,要是他一走,這些活計不是又落入他一個人手上了。
春花娘也不同意,“不管怎麼說,錢捏在人家手中,我心裏就是不踏實。又沒養熟,賺了錢,卷款潛逃怎麼辦?”
“娘,怎麼可能?他是記錄在冊的官奴,怎麼逃,往哪裏逃,被逮住了那是要淩遲處死的。樣樣事都要握在手中,要是以後當了財主夫人,怎麼忙得過來喲。如今你身份不同了,再這樣斤斤計較,要被人笑話呢。”
“去,哪個敢笑話我!等以後當了夫人再說。反正我不放心讓個外人管賬。”
劉三道:“而且他一個身份不夠的人,就算去了鋪子,又怎麼鎮得住?那麼絲絲文文風吹吹就倒的人,能頂什麼事?”
春花隻好折衷道:“要不,叫外公來幫幾天忙?有他老人家幫忙看著,再加上阿生,不是就放心了?”
春花娘心裏自然同意,看了一眼劉三,道:“我們同意,就怕你公公不同意。你公公同意,就怕有些人不樂意!”
劉三道:“不能讓外公管事。要是讓家裏人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歪嘴說出些什麼難聽話。你公公婆婆你伯伯伯娘,哪一個會服氣的。我們好好做生意人家心裏自然不望,但隻要親戚一參與進來,別人肯定跟著也想摻一腳分一懷羹。”
春花娘歎道:“是啊。有了好處,誰不想要的。要是我們一開這個口子,家裏人肯定要說三道四,到時候銀子沒掙著,反而惹來一身臊是。人家肯定又要編排你爹耳根軟,養活娘家一家人。人言可畏,這個法子還是不要想了。”
劉三道:“要不,就歇業幾天?”
木頭的幾個哥哥正在說親,最怕東家突然歇業沒事做,本來女方家就是看中木頭兄弟肯做事能賺錢才同意考慮一下的,要是他們突然又閑著沒事做了,那煮熟的鴨子豈不就飛了?
木頭的幾個兄弟相互對視一眼,然後大堂哥木石站出來道:“東家,不要歇業啊。歇一天就是錢呢。你們說農忙,不外乎插秧栽菜燒糞,這些事情我們兄弟都能做!你們家裏那點地,我們兄弟兩三天就做完了。”
木頭笑求道:“東家,不能歇業呀!我大哥正說親呢,要是沒了活兒幹,我嫂子就看不上他了。他們下半輩子的幸福可就在你手上呢。”
木石滿臉通紅,囁嚅道:“東家,算我們求你了,千萬不要歇業啊!”
劉三一愣,遂哈哈笑道:“喲,小夥子終於說親了!是誰家娘子呀?”
春花娘對兒女最感興趣,問道:“都二十幾歲的人了,早該說親了。這回是不是人家看上你有正經事做,掙錢多才願意的?”
為了後半生,再窘也得說話,木石道:“是我們村的,她娘知道我家底細,見我們跟了東家日子紅火了,就來和娘說。要是我們突然沒事做,人家不會同意。”
木棉更害羞一些,但想起正在說親的李小娘的倩影,不由就挺起胸膛道:“我那個和我一起長大。她爹開先不同意,但知道我們一個月能賺一二百錢,就有露出點意思了。要是順利,今年就能成親。可怕就怕,收入不穩定,她爹反悔。”
木頭是幾個兄弟中最小也最為機靈的一個,他笑得既諂媚又坦誠,道:“叔、嬸,以前我們拜師學藝,要交學費交生活費還要時不時地拿肉米孝敬師傅,現在卻能一邊掙錢一邊幫家裏幹農活,那是一個人得兩份錢啊。就我一個小子,一個月隻和客人說說話就能拿到二十個錢,要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啊。”
木棉道:“誰都知道,下苦力扛百斤重的麻袋,一麻袋走半裏路才一文錢。我們每天都鬆鬆快快,還能磨練手藝,竟能掙十幾個錢!要知道,和我們同期學藝的師兄弟,要不是棄學要不就是還跟著當徒弟,別說掙錢了,還得花娘老子的錢!如今師兄弟們都羨慕我們運氣好。我們把鋪子當家一樣,要是倒了,我們一家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