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打算就這樣一直下去嗎?如果穆伯伯要一百歲才死,你都七八十歲了,你還等下去有意思嗎?如果詹中堯都結婚了呢?你——”
“我說了要等就要等。好了,出去吧,別人客人等太久。”
何露被以寧推了出去,想要開口卻有口難言。
在宴會的席間,穆森看著以寧平靜的笑意,不覺苦澀。
她就這樣一直的一直的孤身一個人。給詹中堯守寡。
原以為時間可以衝淡一切,她當年還小,還不懂事,遲早她會喜歡上別人,就像江成介會喜歡上笑顏,就像他會再婚一樣。
隻是,他想不到以寧可以固執到這種程度,她用二十多年的時間來證明,她喜歡上了某個人就不會改變。她當年並非年少,就算年少,當年她付出的也是真愛。
時間可以讓有的移情別戀,時間可以讓有的人為了孤獨而妥協,她卻實實在在的證明了她自己。
穆森第一次覺得自己錯了。再恨,也比不過女兒現在的孤身一人,像守寡一般的活著。
笑顏死後,江成介和以寧因為孩子而在一起生活著,可是,盡管如此,她依然沒有動過一點心,哪怕是穆森和何露去撮合他們,以寧也是搖頭:“我沒辦法喜歡上詹中堯以外的其他人。”
“沒辦法……都那麼多年了,你還能記得他是什麼樣子嗎?你是太固執了!!”
“的確記不得了,可那種感覺還在。”
誰也沒有辦法多說了。
他始終害了女兒一生。
婚宴結束以後,送別賓客。
以寧獨自一人回到她和詹中堯曾經住過的公寓,看著眼前的大樓,她忽然沒有想要回家的心思,在樓下的花壇邊坐下。
不遠處,通信城的穿著卡通服裝將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的吉祥物正在對小朋友發氣球。其中一個小朋友拿著氣球朝著她跑過來,將氣球塞進她的手裏,她笑了笑:“謝謝。”
小朋友咯咯的又跑過去,吉祥物又發了一個氣球給小朋友。
以寧將氣球的線在手指間繞著,這才走進了公寓。
電梯裏已經換了明亮的玻璃,看著裏麵的自己,四十多歲了,眼角下有了細細的紋路,她不由自主的捏自己的臉一把,好像有點鬆了。
他們,所有的人都認為當年她的年紀小,所有的人都覺得以後還會遇到其他喜歡的人,的確將手機還給了他,連同照片一起,就算忘記了容顏,那份感覺卻依然還在。
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樣:“就算變了時空,換了容顏,我依然記得你眼裏的依戀。”
無名指上那黑珍珠的半麵戒指還在,就是不知道他無名指上的咬痕是否還在。
……是真的沒有辦法再去喜歡其他的人。
偶爾在路上,無意間的看到陌生人,一瞬間她就會停下腳步,怔怔的站在原地,那明明已經記不清楚,已經淡忘在腦海裏的臉,卻可以由著陌生人的幾分相似,讓她的腦海裏突然響起三個字:“詹中堯”。
喜歡誰,也沒有喜歡他那麼深。
約定,是到爸爸去世的那一天。
就像露露說的,爸爸什麼時候會去世呢?
自己是否要等到滿頭白發?連自己都慢慢的老去,不知道他現在又會變成什麼樣?
也許,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或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也或許結婚生子也說不定了。又也許,早已經就……,可是,自己卻還願意就這樣守著記憶,等下去。
回到家裏,洗澡,換上他的衣服,躺在床上,平靜的閉上眼睛,呢喃著入睡前的低語:“詹中堯。晚安。”
已經更換到臥室的電腦,在她熟睡後,顯示屏的小光點,由紅變綠。盡管屏幕還是黑的,但攝像頭,卻將映入的一切傳輸到了遠處。
“晚安,以寧。”
她的日子就是二十多年的死水無瀾,到穆森死的那一天也一樣。比起痛哭流涕的念念,以寧始終是平靜的。
“寧寧,爸爸,對不起你……”在病床上氣若遊絲的穆森渾濁了老眼,“……爸爸,沒有想到,你的執念那麼深……害了你一輩子……”
“沒有。爸,你從來沒有害我。隻能說這世界上情字最傷人罷了。爸爸也好,他也好,我也好,終其一生都是為情所困,既然是為情,何罪之有?”握著父親枯槁的老手,“沒事的,爸,我現在一個人也挺好的。你放心吧,你沒有害我。”
“……顏顏,到死的那一天……才說對不起你……你,為了她,存下來的錢……你為了她,做的那些事……為爸爸,為媽媽……我們卻從來沒有為你考慮過……”
“若是沒有為我考慮過,這十多二十年來,爸,你又怎麼會逼著我不斷的相親?放心吧,有念念在,念念不是我親生的,但是我當她是親生的,她也當我是她的親媽,老了,我有依靠。爸爸,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