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穆森流下了眼淚。
他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才看透了這個大女兒,一旦決定了,就不會更改,不管是誰,都會被她拒在心外。
她是打定了主意,抱著對詹中堯的愛,活到死的那一天。
而他對女兒,隻有一句對不起。
穆森死了,入土的那一天,以寧等人穿著黑衣送葬,細細的小雨從天而降,念念環抱著她,她笑了笑。在吃飯的時候,關文濤說:“……我試著聯係他,以寧,聯係不上。”
“嗯,我知道。他要藏起來,就不會讓人找到。他不是一直是這種人嗎?”
“就算你爸死了,他也不一定會回來。以寧你知道嗎?”何露急得是這個。
“我知道。”以寧點頭,望著窗外,“其實,這麼多年了,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就算在我不知道地方,我也知道,他一直都在我身邊。”
“……以寧?”
“他,一直都在暗處保護我。就算爸死了,他回不回來,出不出現都不重要了。隻要我知道他在就好了。”以寧笑了笑。
“……你就真的打算一輩子單身?”
“嗯。”她點頭,“這麼多年了,每一次,我生病的時候,好巧,你們知道嗎?就會有公寓的物管借口說什麼檢查線路上門來。下班走夜路,立交橋那段路不是經常有搶劫案發生嗎?我卻一次都沒有碰到過。過年過節我生日的時候,總是會莫名其妙的遇上要麼鄰居敲門送禮,要麼物管舉行活動……知道嗎?都是我喜歡的東西。所以,沒關係,他出不出現都沒關係,我知道他在,就好。”
任誰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們幫著我瞞了這麼久,謝謝。不過,我真的很好,真的。不要擔心我,我很好的。”
“嗯。”
在葬禮後,何露等人送了她回公寓,從車上下來,細細的小雨中,那個通訊城的吉祥物還在搖搖擺擺的在雨裏發著傳單。
以寧看了一眼,衝著車裏的友人,揮手告別。上了樓,拿起了雨傘,再度下來。
黃色的碎花傘撐開,朝著那通訊城的吉祥物走過去。
吉祥物立刻向著另一邊的移著肥大的身影小奔過去,不斷的朝路人發傳單。
以寧笑了笑,跟著吉祥物的步伐,她走,它就逃。
直到傘撐大了那相當於三個籃球大的毛茸茸的腦袋上,吉祥物才站定了,將手裏的傳單發給她。
她接過來:“這身皮,你穿了有二十多年了吧?”
抱茸茸手臂上的傳單掉了一地。
“總是在這裏要不發傳單,要不發氣球,要不蹦蹦跳跳的。你都沒有想過要換一身皮嗎?”
“……我是才來的新人。不知道發了多久。”因為隔著頭套,聲音很渾濁。
以寧點點頭:“哦。傘給你,告訴你們老板,不要太虐待員工,下雨天沒有幾個人會收你的傳單。”
“……嗯。”
把傘交出去,吉祥物卻沒有結果。
以寧說:“兩米多高的布偶裝,大概是定做的吧?”
“……”吉祥物又僵了僵。
“新人?”
“嗯。”
“是嗎?”
“嗯。”
“我認識一個人,如果他也穿上這個布偶裝的話,大概也差不多有你這麼高。不過他年紀應該很大了,希望他不要被這麼重的布偶裝壓垮才好。”
“……不會。”
“嗯。”以寧笑了,“他按照我的希望躲起來了,藏起來了,看到你,我總是忍不住想,要是他穿上這身會什麼樣的效果。我想想不出來,他穿起來會什麼樣的。……我隻希望,有一天他會回來。不好意思,對你說多了。”
“不會。”
“要是他能記得,隻要我說,他就答應這句承諾就好了。”
以寧將傘硬塞進吉祥物的手裏,小跑進了公寓。
吉祥物握著傘站在雨裏。看著她的背影。
她等了他多久,他一直都在,他一直都看著,他想過,再深的愛也抵不過時間,沒有人會一輩子去愛一個人,而穆以寧做到了。
她最好的青春年華,從頭到尾全部都給了他。
用力的握了握傘柄,吉祥物朝著公寓的大樓走了進去。
穆以寧,不管你是不是和我有那一層的血緣關係。
穆以寧,我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愛我的那個人。
門鈴響了。
以寧打開門,看到渾身濕透的吉祥物,笑意盈盈。
他取下了頭套:“我回來了。”
她笑著,讓開了門:“那還不快點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