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七(1 / 3)

柳茵暗想那時白雲生的身姿,隻恨不能親見,道:“你倒似親眼所見一般。”

柳如風笑道:“那時我不過一個小小孩童,自無緣得見;隻是這世間之事,卻沒有能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的,既是口口相傳,隻怕經人添油加醋也是有的。這以後,白雲生的名聲傳遍了江湖。他身邊自然圍著一群趨炎附勢的小人,不過卻也交下了好朋友。他殺了那惡人之後,再與人交手就是當時風頭急進的孫溪舟,隻十招就得勝。後來八招敗空空老人,六招敗武昭然,十二招敗王振雷;直到遇見封萬仞,直拆到一百多招,這才取勝。兩人倒也寫下一段佳話,白兄當時道,若用拳掌,我不是你對手;封兄回道,大家各使絕技,若要使劍,我隻怕輸得更早。兩人此後結成莫逆之交。白兄的本事固然讓人佩服,封兄胸襟如此坦蕩,倒也不失為一條好男兒。那時的白兄,想來得意得緊啊。數不盡的朋友,花不完的銀子,聽不盡的奉承,人生哪裏還有比這快活的事。”說到這裏,柳如風卻不再言語,隻是瞧著跳動的燭火;那燭火映在他眼中,似將他雙目都燃了起來。

柳茵見他沉默,將身子擋在他前麵,隔斷了燭光,道:“後來呢?”

柳如風仍舊不做聲了好一會,方才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這兩句話裏說著四個武林中最了不起的人物,想來柳姐姐你也知道,黃何,白雲生,獨孤城,封萬仞,十多年前這四人被稱為天下四大高手;萬曆四十一年,白雲生來到長白山腳雲下山莊,找到了黃何;早年鬼叫門以孫武劍法敗於黃何之手,白雲生已然知曉;習武之人,皆以天下第一為目的,兩人這一戰卻是免不了的。兩人初見時並未交手,黃老伯對白雲生大加讚賞,白兄對黃老前輩也滿是佩服,兩人頗有相見恨晚之意,第一夜白兄便喝醉了;待次日白兄酒醒,與黃老伯交手,兩人直鬥到二百多招,卻是黃老伯略勝一籌,以乾元功及曉風殘月劍法傷了白兄,白兄便在雲下山莊養起傷來。江湖中人見白兄久不下山,隻道他便如第一代鬼穀傳人一般離奇消失了,他那一幹朋友也散了個幹淨,唯有封萬仞沒顧忌黃何的名頭,找上山來。他怒氣衝衝而來,見了當時情景,卻是哭笑不得。白兄在雲下山莊修養月餘,卻對黃老伯的女兒黃茵生出愛慕之情。此事被黃老伯得知,他自是大怒,要黃茵與白兄斷絕來往。而黃茵與白雲生情正濃時,卻如何分得開;終究鬧成父女反目,黃茵與白雲生兩人就此南下。黃老伯也沒奈何,隻得任由兩人離去。直到十一年前,除夕那天;白雲生與獨孤城的那一場比試;那一日,黃茵被誤傷身死。”

說到這裏,柳如風又不再講,柳茵卻也大都明白,雖然尚有細節不曾明白,想來白雲生傷心之下,隱居於張家店,終日憂愁;隻是他那昔日戀人名字裏也是一個茵字,柳茵隻覺心跳得愈快了。

想到這裏,柳茵對柳如風道:“柳少俠…”柳如風立即搶道:“柳姐姐,你不是已答應我叫你姐姐,卻又為何不叫我弟弟。”

柳茵見他滿麵悲愴之色,道:“我叫習慣了,一時改不過口來,風弟你…”

隻聽柳如風淒然一笑道:“我也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何必勉強。”說完起身告辭離去。

這一夜,柳茵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待得四更天,半夢半醒之間,竟見到自己回到張家店,白雲生一劍刺穿了自己胸口,對著黑暗中的人影獰笑;她驚出一身冷汗,卻再無困意,透過窗紙,見那天色悠然轉為青白,又是新的一日了。

初十三這一日,天空陰沉,日頭躲藏在愁雲中,整個關外如同冰封的河川,掃過積雪,透過三尺後的暗淡堅冰,下麵暗流湧動。白雲生等人正在閑坐,袁崇煥推門而入,他抖了抖身上的寒氣,衣裳發出沉悶的響聲;周學儒遞上一碗燒酒,袁崇煥喝了半碗,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韃子來日已近,封老弟、白老弟,還有一件事要你們做。”柳如風道:“袁將軍太可氣了,難道要我閑著麼。”袁崇煥嗬嗬笑道:“有柳老弟幫忙自是更好。我大明與韃子連番交戰,卻未曾一勝,說來讓人痛心。早先與韃子之戰,如遼陽城、沈陽城,皆是城內有奸細,與金軍裏應外合導致城破。”封萬仞怒道:“難道寧遠城內也有奸細?”袁崇煥拍了拍封萬仞肩膀,說道:“封老弟莫急,金軍常使人偷偷入城,伺機策反,威逼利誘之下,倒使得好些漢人甘願替滿人為奴;兵臨城下尚臨危不懼,高官厚祿且不為所動的人確是少有。寧遠城野外皆已肅清,金人無民糧可得。城內我早已使人徹查,奸細的動向我已知曉;這三個奸細倒是小心得緊,隻待時機一到就在後方拆我的台;不過他們想要瞞過滿城百姓卻是萬難。我隻恐奸細身懷武藝,一個不慎傷了軍民,卻讓百姓終日惶惶,是以要你幾位前去將奸細抓獲。”

封萬仞道:“小事一件,我們這便走。”袁崇煥嗬嗬一笑,知封萬仞是個急性子。

門外站著幾名士兵,眾人收拾停當,隨著他們七拐八拐,來到一座大屋前;一路上,幾名士兵默不作聲,每隔一段路,便有一名士兵持槍而立指示方向,到得那大屋之前,白雲生細細看去,發現每一道路門戶,都隱藏著明兵,竟已將這屋子方圓幾十丈內團團圍住。這等寒冷天氣,一個縮手縮腳的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