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生搶步過去,隔在兩人中間,回頭望著柳茵,道:“來日方長,不妨慢慢清算,二位能否住手?”他似是在對趙柳二人說,卻隻瞧著柳茵;柳茵眼眶濕潤,點了點頭。
白雲生又道:“寧遠城中,不談恩怨。”
趙溫玉輕聲道:“可還有人要與在下動手,在下一並應承。”廳上一時無人作答。
趙溫玉又道:“英雄豪傑,盡聚於此,此行大有裨益。滿兄,我明日還要返回關內,今日就不多陪了。”他話語仍是如白水一般,殊無冷暖之意。
封萬仞嘿嘿冷笑兩聲,譏嘲之意昭然。
趙溫玉道:“幾位雖然能為,在下卻也不懼。”
封萬仞道:“我知道你不怕我們,你懼的是韃子。”
趙溫玉不再與他多說,對滿桂道:“滿兄,我這幾名下屬就留在這裏隨你守城。”韓山等人聽了這話,像活吞了蛤蟆一樣,臉色極是難看。
滿桂道:“趙兄弟你放心,誰若想傷他們性命,除非先殺了姓滿的。”
趙溫玉咳了兩下,臉色更加蒼白;走到白雲生身旁說道:“白兄,那輪回典我勢在必得,在下畢生心願在此,若白兄成全,在下感激不盡。”趙溫玉本也對那輪回典將信將疑,先前以為憑韓山等人之能,足以取到手,沒料到竟惹出許多風波,若是凡物,怎會引這許多人如此重視,他也更堅信那輪回典之能。
白雲生也不答話,隻是看著趙溫玉蒼白的臉,那臉孔沒一分血色,讓人心生憐意,漆黑的眸子如藏匿在烏雲下的月色。趙溫玉略施一禮,領著手下人去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白雲生等人也不便久留,便一一告辭,滿桂狠狠地哼了一聲,不與眾人作別。白雲生對袁崇煥道:“袁大哥,委實過意不去…”袁崇煥打斷他話,道:“你再這般說,便是不認我這個大哥。若誰要與我弟兄為難,卻要先問過我手中寶劍。”袁崇煥心中深知,經此一事,隻怕與滿桂再難像從前一般親密,兩人難免心存芥蒂。
畢竟是元宵節,寧遠城的夜晚熱鬧繁華許多,人們心頭總能掀起欣喜;紅燈籠如流水一般蜿蜒綿長。
幾人走在長街之上,白雲生對周學儒道:“你方才頂撞滿桂,小心日後他找你麻煩。”
周學儒剛才出於一時激憤,衝口而出,內心一直惴惴,聽聞白雲生言語,反而激起豪氣,道:“白大哥,我知你們行走江湖最要緊的就是義氣,生死尚可置之度外,這等小事何足掛齒。”
封萬仞笑道:“好小子夠硬氣,日後我傳你幾招,讓你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你說可好。”
周學儒喜道:“多謝封大哥。”
柳茵冷冷道:“學了武藝,尚不能自保,又談什麼俠義。”
眾人無言以對;進了庭院,眾人各自回房,白雲生叫道:“柳姑娘。”柳茵回過頭去,見白雲生於燈火暗處,欲言又止。柳茵苦笑道:“白大哥,你放心,寧遠城裏,我不再找韓山報仇便是;更何況以我的功夫,怕是想報仇也不能。”
白雲生道:“明日我再教你使劍吧。”
柳茵嗯了一聲,開了房門,一隻腳已踏入屋內,隻聽白雲生聲音傳來:“隻望你,隻望你莫傷心。”柳茵的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了下來,牙齒在下唇咬出一道血痕。
初十七,天氣更寒,趙公子已回了山海關,留下韓山與一眾黑衣漢子整日跟隨在滿桂身旁,可說是寸步不離;袁崇煥見了不免覺得好笑。他召集各職將官,於軍機廳議事;祖大壽等一眾高級將官都是孤身而至,唯有滿桂身後跟著一群人。
滿桂內心早已不耐,這群人已足足跟了他一天有餘,無論如何說辭,也無法擺脫這一群人;滿桂怒道:“我說過保你們平安,就定會保你們平安,這寧遠城就沒人動得了你們,不要整日跟著我。”
韓山將一張笑臉湊過去,道:“滿大人,我們諸位兄弟來到寧遠,早將生死看得比紙還薄;趙公子臨走之前囑咐,讓我們萬萬追隨滿大人身旁,保滿大人平安;趙公子之命,我們實在不敢違背。”
滿桂心中惱怒,暗想這幫人如此膿包怕死,還厚顏無恥打著保護我的旗號;那日在酒席上,趙老弟讓他們在旁侍候,我卻讚賞他們都是有功義士,將他們請上桌來,卻要叫多少人恥笑我滿桂有眼無珠。滿桂想起當日作為,羞愧交加。
袁崇煥對韓山等人道:“我與諸將有軍情相商,還望幾位避諱。”口中說得客氣,但卻凜然有威,讓人無法拒絕。
韓山等人訕訕地對望幾眼,無奈道:“那麼我等在廳外等候。”
袁崇煥道:“軍情有輕重緩急,卻皆是機密;不是我信不過諸位,隻是軍中有軍中的規矩,需幾位遠離此地;若幾位不嫌天氣嚴寒,大可到府門外等候滿大人。”
韓山等人無可奈何,隻得到了大門外,北風卷著殘雪,吹到身上隻感覺身子裸露在外一般;雖然他們均有武藝在身,也難抵這刺骨風寒。
滿桂暗道,你這般做我就會領你的情了?大喇喇往椅上一坐。
袁崇煥也不理他,隻道:“敢問諸位,兩軍交戰,以何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