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九(1 / 3)

人對死亡生而有之的恐懼,那恐懼不因疼痛,不是驚慌,隻是因那果是一片虛無。

白雲生又忽而想起一事,道:“柳姑娘可否知這輪回典奧秘。”

柳如風笑道:“這個我卻不大清楚了。”

晚間,白雲生做了個夢,他夢見山陰水秀的鬼穀中,微風吹動竹林,師傅讓他使孫武中的雷霆劍式,他卻一招一式也不記得,隻反複說道:“我是會的,我是會的。”師傅的身影如一隻大鳥般禦風撲來,一下紮到他懷裏,他細看之下,那人卻是黃茵;黃茵的胸口血流不止,嘴邊猶在微笑。他隻覺得撕心裂肺的痛,身子似遭萬千撕扯。卻見黃茵的臉龐不知何時變作柳茵,柳茵由懷中掏出幾張書頁,說道:“白大哥,通曉輪回典,便能勘破生死,不墮輪回。”白雲生一驚,這夢便醒了。明月當空,在窗上照出一絲慘白。

這一晚,白雲生渾渾噩噩,似睡非睡,半夢半醒,一抬眼,天色已白;腦子一下變得空空洞洞,似乎記得什麼,卻又全不記得。

早飯過後,袁崇煥召集全軍將士於鼓樓之下。眾軍齊集,在鼓樓下列成數隊,隻見黑壓壓皆是人群;除卻軍隊,尚有無數百姓圍觀。鼓樓之上,袁崇煥居中而立,滿桂、祖大壽等其餘眾將分列兩旁,眾人皆身披戰甲,腰挎戰刀,在晨風中神威凜凜。

白雲生等人因非官軍,便混雜在城下百姓中。

眾軍俱列,尚有喧嘩之聲;袁崇煥上前一步,大聲道:“諸軍將士。”一言方出,城下再無聲響。袁崇煥續道:“韃子橫行遼東已久,殘暴****,壞我河山,殺我百姓,使我幼童不及長,使我父母無善終,使我男兒做牛馬,使我妻女遭淩辱;如此深仇大恨,我袁某人一日不敢或忘。”眾士兵中不少遼東人,或耳聞或目睹金軍暴行,聽袁崇煥言後,想起韃子燒殺搶掠,淫人妻女的情狀,無不恨得咬牙切齒。袁崇煥又道:“袁某人忝居寧前道之職,把守寧遠;寧遠以後,則是是我等父母妻兒,整夜擔驚受怕,一日不得安生;自問天地良心,怎忍父母妻兒遭此劫難。”眾士兵均想若韃子攻破寧遠,至攻破山海關,隻怕家人都要飽受韃子踐踏,一個個心思激蕩,隻覺絕不能讓韃子破關而入。袁崇煥道:“如今韃子將至,正是我等保家衛國,報仇雪恨之機。我大明與韃子連番交戰,有敗無勝,豈是韃子勇武,我等怯懦;隻是人人心存僥幸,未曾交戰先定退路罷了;然而事到如今,我等卻有何路可退?再退一步,便是父母的墳塚,千古的罵名。韃子雖勇,卻敵不過寧遠城牆之堅,敵不過紅夷大炮之利,更敵不過我等寧死不退的決心。此番正要讓韃子見識我大明兒郎的英武,寧遠之下,寸步不讓,建功立業,隻在此時。”說罷袁崇煥抽刀在手,將左臂衣袖高高挽起,刀尖自臂上劃下一道血痕,鮮血湧出,袁崇煥還刀入鞘,右手食指尖沾著臂上鮮血,早有親兵取來紙張,袁崇煥寫幾個字,沾一沾血,片刻書成。袁崇煥將血書交於親兵,令其傳於眾軍,道:“願傾滿腔之熱血,行天下之公道,盡匹夫之忠義,誓守寧遠,保我河山。”眾軍慨然,隨著袁崇煥一遍遍高呼:“誓守寧遠,保我河山。”上萬人聲音合在一起,足有驚天動地之威。

眾軍宣誓已畢,各回要處把守。白雲生等人亦回到宅院。周學儒仍深受袁崇煥所感,一路上反複言道:“******,定要與韃子決一死戰。”白雲生領著周學儒入屋坐了,問道:“學儒,你可相信有輪回一說。”周學儒一愣,答道:“當然啦,人有前世今生,要不然死後要到那裏去。”白雲生道:“既然有來世,那麼這輩子苦痛與否,貴賤貧富,乃至生命長短,都是些不必在意之事,生離死別,國仇家恨,也無須耿耿於懷,總之尚有來世,此生種種,來世尚可補。”周學儒道:“白大哥,我說不好,來世總是有的,這輩子更是要緊,隻是此中關竅,我卻不大明白。想來要是明白這裏麵的道理,早就能飛升成仙了。”又道:“不管來世如何,******,非要與韃子拚個你死我活不可。”

二十二日,朝鮮使者至寧遠;那使臣本是朝鮮派來求大明庇護。朝鮮與遼東僅隔一條鴨綠江,自朝鮮國主李元芳以來世代對大明以臣子自居,眼見金軍勢力與日俱增,朝鮮舉國上下人心惶惶,王公大臣日夜擔心金軍渡江打來,數遣使臣到大明示好求援。萬曆年間,豐臣秀吉派兵侵入朝鮮,朝鮮毫無抵抗之力,險些亡國;後明朝派兵抵達朝鮮,前後經一年多的時間,才幫助朝鮮收複全境。朝鮮借前車之鑒,有事第一個便想到大明。

此刻袁崇煥哪有心思接待朝鮮的使臣,便想讓其到京城去。然而一轉念,又變了主意,傳令將朝鮮使臣請入城中。那朝鮮使臣得知金軍將至,卻不料寧遠城中竟是鎮靜如常。滿城人無妄動,馬無妄鳴。那使臣心中奇怪,難道這群人竟不知金軍將打來。當下袁崇煥攜城中將官迎接朝鮮使臣,朝鮮使臣姓金,隨帶翻譯名叫韓瑗,見了袁崇煥,先說了些久仰將軍大名之類的客套話,繼而提出要去北京麵見大明天子。袁崇煥一笑道:“不忙,金大人遠來寧遠,我等還要盡一番地主之誼。”韓瑗嘰裏咕嚕了一番翻譯給那使臣聽,那使臣沒辦法,自己雖然身為一國的特使,然而自己國主的名號還是人家大明冊封的,相比起來,自己這特使與人家相比,委實算不得什麼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