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山的沈家莊,之所以聞名於世,是因為一次戰役。說起來,沈家人丁並不怎麼興旺,且因著一些緣故,沈家人從不與外姓人通婚,前些日子夏侯介所謂沈秀女兒要招贅婿的事情,多半是他胡謅來騙王長興的。那次戰役,被稱作羊祜之戰,乃是由當時的陳王帶兵,帶著一萬精兵直接攻到沈家莊,而沈家人也沒有什麼花哨,擺開的卻是四方陣。沈家莊隻得一百多青壯男子,但這四方陣委實神奇,陳王隻覺一種深陷泥淖的無力感,若非皇上派人來助陣,隻怕他一萬精兵全部要折損在此了。
後來,皇上親來羊祜山,與沈秀長談一次,便下令羊祜之地與大晉朝永葆和平,不許駐守襄陽的征西軍對羊祜山有什麼兵事。
如今秦憐來了羊祜山,成了沈秀的妹妹,比之先生學生這個身份,更好用一些。將軍此番多半是要對她投鼠忌器了。
秦憐,啊不,她如今已是沈凝,她看著沈秀和碧安父女絲毫不容情地出招狠辣,心下不由惡意地想,此番若是沈秀將嫡親的妹妹許給將軍,多半要比秦憐要好一些。秦憐秦憐,取名憐字,怕是就因為是預見了她未來令人憐憫的情狀吧。
嬸子端了東西回來,見到他父女二人的樣子,便吼住了他們,大概是經常要做勸架這種事,兩人打得難解難分,對周遭的聲音便有些聽不進去,是以嬸子這一聲吼得中氣十足,將秦憐驚得硬生生打了個巨大的寒戰。
沈秀和碧安同時停下來,沈秀仍是一臉溫和地笑意,喊了聲:“嬸子。”
嬸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將東西放到桌子上,一麵叱責道:“你乃是這沈家莊的主人,人家都傳你儒雅有氣度,卻要跟自家的女兒打個沒完沒了。碧安一個姑娘家,你教她這些拳腳武器的事也就罷了……”眼角瞥見碧安拿著鞭子的模樣,立刻說了句“還不快放下”,等著她怏怏收起來,才又繼續與沈秀說,“她一個姑娘家,你這父親卻把她教養的跟個男娃似的,將來可怎好嫁人?這莊子裏的人凡是與她年紀相仿的,都跟她像兄弟一樣相處,一旦說起成親的事,就說什麼哪有和兄弟成親的道理,你可說說,碧安這可怎麼辦?”
沈秀不以為然地說:“我聽說征西軍裏那位王將軍對碧安喜歡得緊。”
沈凝嗤的一笑,王將軍哪裏是喜歡碧安,不過是看上了沈家的拳法而已。
未等著嬸子說什麼,沈碧安已搶了話說:“我可不會嫁給那王長興,若是趙將軍便好一些。”
沈秀卻聽不得這般話,本還是如沐春風一張臉孔,登時冷了起來:“你給我聽清楚了,趙將軍愛人去了數年,他仍然不能忘情,絕不會娶你,你也少打這些主意。”
沈凝頓時明了,原來這位沈碧安也並非不會瞧上誰,且在情之一事上竟是如此不能脫俗,喜歡上這麼個大眾情人。
巾幗識英雄,趙永烈其人又是虎將,性子直爽剛硬,很值得喜歡。但襄陽裏的姑娘尚且知道這塊石頭再漂亮,通透如翡翠,但其實本質上不過一塊頑石罷了,是以喜歡得很是理智。
沈碧安此番,確是任性了些。
嬸子也是皺眉:“那趙將軍人倒是極好,這專情也不是什麼壞事,但他過於專情,又沒有心思另娶,這事情便實在不妥。碧安,我雖然一直說你嫁不出去,但你實在是個漂亮姑娘,且天底下有英雄氣的人實在太多,何必非得喜歡那個趙永烈?我聽說夏侯先生身邊有一位叫做十二的人,武藝很好,你不如也去與他打一架吧。”
事有大小輕重,說起沈碧安的大事,幾個人卻忘了沈凝吃飯的事。
沈碧安聽到她的話,駭笑道:“奶奶,那夏侯十二是個冰塊,除了先生的話誰的話也不聽。”
嬸子便道:“那不是更好,讓你父親跟先生說一說,隻要先生同意了,沒有他不願意的道理。”
沈碧安連連搖頭,想著不如逃出去,可是父親堵在門口,令她雖然有膽量往外跑,卻實在出不去。她眼珠子一陣亂轉,瞧見了沈凝這邊,連忙拉住她說:“哎喲,奶奶,你可耽誤了姑姑吃東西了。快別再說話了,姑姑許是餓的很了。”
嬸子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忙忙拍拍額頭說:“真是被你父女一岔,這事都忘了。凝兒,坐到這裏來,身子剛好,先吃些粥,這裏有幾樣小菜,都做的素淡些。”
沈凝依言坐下,便晃眼瞧見沈秀也是急急出去了,分明才說了有客人需要招待,竟然還要與自己女兒爭執半晌。這位沈秀,可與傳說中的不大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