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駭於這份內力,臉上俱是有所變化,靜等著二太爺接下來的話。
二太爺又道:“好酒需要配好菜,今日卻沒有上菜,各位可知其中原因?”
無人搭話,誰也不敢妄加猜測二太爺心中所想,且就算有人知曉也不會有人說出來。
誰都知道二太爺定然會有下文,沒有人會在這時候打斷。
果然二太爺沉聲道:“當今聖上登基以來,四方平定,海內常安,東夷西戎,誰敢猖獗,南蠻北狄,莫不服供,我朝聖上盡管年齡不餘,卻顯秦皇漢武之威。”
眾人無不露出激動之色,自從當今聖上繼位以來,東征西討,南伐北戰,立下曠世之功,不管是白道還是黑道莫不欽佩的很。
二太爺沉默一會,問道:“諸位可知曉四季堂?”
群雄麵色悚然,似是對於這個名字感到恐懼,猶如遭遇鬼魔般的恐懼。
四季堂,沒有人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也沒人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組成的組織。
更沒有人知曉其中到底有多少成員,都由什麼樣的成員組成。
但是人們知道一件事,四季堂會殺人。
殺人是件很簡單的事,也是件很困難的事。
殺人人人都會,但也不是每個人都會。
有的人一生也沒有殺過人,甚至沒有殺過雞。
有的人每天都在殺人,甚至殺的人比殺的雞還多。
殺人是個力氣活,如果你力氣不夠大,別人腦袋伸到你的刀下你也不一定能夠砍斷。
殺人也是個技術活,一般人殺人的時候手會抖,還會濺自己一身血。專業的殺人會找準一個點,找哪裏的血管分布較少,骨骼較脆,一刀下去人就會分成兩部分,血也不會噴濺到自己身上。
有的人殺了人就幾天吃不下東西,有的人能一邊殺人一邊吃著上好的菜肴。
有的人殺了人之後就需要賠命,有的人殺人之後還有不菲的報酬。
總之殺人很容易,也很不容易。
四季堂殺人也很容易,要讓四季堂殺人就很不容易。
傳說四季堂沒有據點,又有人說舉國各地都有四季堂的據點。
曾經四季堂從漠北取了一個人的人頭送到了江南沿海一位富商的手上,而距離這個富商委托的時間僅僅過了三天。
要想請四季堂出手比在玉香居找一個姑娘還難,現在那個富商還在勒緊肚皮過日子。
這還是四季堂願意出手的情況下,如果四季堂不願意出手,就算你將自己的全部家當再加上自己的一隻手也不能打動四季堂分毫。
沒人知道四季堂是由誰組織起來的,也沒人知道這個組織有何目的,但這個組織卻無人敢得罪。
因為這個組織曾在一日之內連殺四個人,
四個人並不多,江湖中一次恩怨廝殺都要死傷幾十個人。
刑部每天處斬的死囚也遠不止這個數目。
但是這四個人的名字,每一個都能讓江湖震上一震。
黃草青,武當名宿,據說實力已與武當掌門平分秋色,手中拂塵重若千斤,一掃之力開山碎石。
刑力,長江一帶總瓢把子,手下有兩千號弟兄,此人手上功夫硬朗,出手狠辣,江湖上聞其名無不懼怕三分。
朝天雲,華嶽派長老,同樣是華嶽掌門的親弟兄,得到了華嶽劍法的真傳,一身氣功登峰造極。
彩鳳霞,武功平庸,長相平庸,但卻是江湖上最有勢力的幾個女人之一,她是二太爺的妻子。
這四個人不管哪個都身份驚人,卻在一天之內被人殺害,每具屍體之上都放有不同的花朵。
水仙,荷花,菊花,梅花。
四個季節的花,對應四個死人,也代表四季堂。
江湖之人談到四季堂無不變色,威名之盛已穩穩蓋過幾大門派,儼然有成為江湖第一大派的勢頭。
再加上四季堂所殺的人都是正派之人,在江湖之中也引起了不小的公憤,但誰也不敢憑借自身之力公開挑釁四季堂。
此次聽到二太爺說出這個名字,不少人都義憤填膺,目露憤然之色。
二太爺這次請的大多也都是正派之人,對於四季堂無不恨不得滅其門鞭其屍。
二太爺也怒聲道:“殺妻之仇未報,如何能夠坐享佳肴?我要用四季堂之人的血肉下酒!用四季堂之人的筋骨配菜!”
群雄也都被二太爺激起熱血,紛紛站起來,喝道:“食其血肉!扒其筋骨!”
聲動洛陽,整個洛陽城都回蕩著這種聲音。
二太爺的臉色穩下,不過依舊帶有血色,抬起手,群雄的聲音立即停下,等待著二太爺的吩咐。
誰都知道這次齊聚太爺府的目的了,二太爺為了報殺妻之仇。
不過群雄並沒有被利用的感覺,因為他們和四季堂同樣有著驚天的仇恨,特別是武當華嶽中人。
二太爺此次邀請的幾乎都是和四季堂有著深仇的世家門派,所以對於這種事他們沒有拒絕,也不會拒絕。
四季堂絕非一人之力或者一派之力能夠剿滅的,必須聯合諸多世家各個門派才能有一戰之力。
而在江湖上有這種號召力的除了二太爺也找不到第二個人了。
二太爺聲如洪鍾:“老夫皇道極十年未出江湖,卻有人膽敢奪我妻命,令我兒年少失母,此仇如若不報,待老夫入土以後有何麵目見我結發之妻?”
群雄莫不動情,二太爺久離江湖紛爭,卻慘遭如此惡手,如此變故換做任何人都是不能忍受的。
一個中年男子站起,目露決絕之色,道:“在下武當須道子,情願聽從二太爺的吩咐,手刃四季堂堂主,為我那黃師伯雪恨。”
眾人側目,須道子在江湖上也頗有名聲,此人是武當二代弟子中最負盛名之人,據說已得到武當名宿黃草青的真傳,恩師被殺,此次定然是要血洗師醜的。
此人還未坐下,又有一人站起,年紀不過二十五六,麵無表情,聲音也沒有感情,“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眾人都知道這是誰,刑力死後,他唯一的兒子邢掌天接管了他的位置,同時接管了他的手下,長江一帶的眾多好漢。
他曾歃血為誓,三年之內,如若不能取到仇敵首級以祭家父,便自費手腳從此不再踏出家父墳邊半步。
如此舉動震動了整個江湖,畢竟那話是當著眾多英雄豪傑的麵前說出,在江湖中行走,最重要的便是聲譽,這話自然不會有假。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此人對於自己父親的感情甚是強烈,對四季堂的恨意也甚是強烈。
並且此人的性情得到了諸多江湖豪傑的認可,在江湖上行走,不管是誰都對熱血真漢子懷有敬佩之情。
此刻他站起來,肯定是一個很重要的助力。
江湖上傳言邢掌天的實力已經超過其父,但是又沒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如何,因為他幾乎沒有出過手。
二太爺眼中已經有了滿意之色,邢掌天的武功有多高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邢掌天所擁有的號召力,長江一帶的武林好漢多與邢掌天有所認識,邢掌天一旦加入他們這邊,所帶來的是一股江湖上誰也不敢輕視的戰力。
此後紛紛有人表態,百裏和申屠世家也都表示會參與到這次行動中,有了這兩家的表態,又有不少人參與了進來。
畢竟他們要對付的是四季堂,誰也不知道這個組織的人數和實力,未知的總是害怕的,所以不少人猶豫不決。
當越來越多的人表態以後,剩下的人也都表示會盡力而為,最後隻剩下了幾人。
公良斷劍,還有那個長發胖子,穀鳳函喝醉了自然也不能表態。
那個胖子一直都沒有說話,桌上的兩壇酒卻已經被他喝的差不多,此刻他還在往杯中倒酒,看樣子是準備一滴不剩。
二太爺突然對那個胖子行了一禮,道:“承蒙先生照顧小兒,大恩難報,此次先生前來乃府內幸事,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群雄似都呆住了,二太爺不管哪種身份拿出來都能在江湖上掀起龐大風雲,此刻竟然會一個胖子如此尊敬。
現在就算是再沒腦子的人也知道那個留有長發的胖子不是常人了。
胖人臉上通常都會帶著笑容,而且笑起來通常都不會太難看。
這個胖子也是在笑,笑的也不難看,像是大笑,又像是淡笑,總之一直在笑。
久經江湖的人都知道,笑是一種很奇怪的表情,有時候能用來救人一命,有時候也能用來殺人無情。
笑也不是簡單的事情,有的人會笑,笑起來比花還好看。有的人不會笑,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江湖上還有人把笑分為三個層次,對應禪宗的三個境界。
第一種就是笑,單純的笑,沒有其他意思,就是想笑,忍不住笑,想表達的就是笑的意思。
這對應的是禪宗見山是山見水是水的境界。
第二種的笑已經不是笑了,這種人已經在江湖上混的有段時間了,高興的時候會笑,不高興的時候也會笑,甚至在殺人的時候還會笑,這時候笑已經不再是笑了。
這就是禪宗的第二層境界了,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至於第三種,就很少有人達到了,笑還是笑,卻又不再是笑,但你又不能理解成其他意思。這和第二種是有很大區別的,第二種的笑,在你殺人的時候別人能看出來你笑是為了殺人,在你救人的時候別人能看出來你笑是為了救人。
當是第三種笑的時候,別人就猜不到笑是什麼意思了,或者說,笑就隻是笑的意思,沒有其他意思,一天到晚都是笑,殺人救人都會笑,沒有人知道你會什麼時候殺人什麼時候救人。
這對應的自然是禪宗第三種境界,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
這一種人當然最可怕,笑當然是最讓人放心的表情,你肯定不希望有人整天板著臉對你。
當你放下心的時候也是你最危險的時候,所以笑又是最不讓人放心的表情。
這種人能讓你完全放下心,完全放下心就是說你能將自己所想的任何事都告訴他,能將自己擁有的東西交給他,甚至是自己的腦袋。
你說這可怕不可怕?
這個胖子就是這樣的笑,你說這個胖子可不可怕?
胖子一般不可怕,跟一個瘦子走在一起的時候,人們總會看著那麼胖子順眼一些,因為人們總覺得能吃成一個胖子的人腦子裏除了稀飯就隻有雞湯了。
而且一個胖子,走起來就已經很費勁,肚子上的肉一直上下抖,跑起來更是慘不忍睹,更不用說施展輕功了。
這都是胖子不好的地方,這也是胖子極好的地方。
因為這樣人們就隻會關注這個胖子腦子裏麵裝的是什麼稀飯什麼湯,他肚子上的肥肉會不會突然甩下來。
而不會去關注他的武功,他的招式。
如果這個胖子又是一直在笑,這在別人看起來就更順眼了。
不過現在不少人都有點害怕這個胖子了,看起來順眼的東西也有很多是碰不得的,能讓二太爺如此尊敬的人物他們也是碰不得的。
胖子喝下了最後一杯酒,兩壇酒全部下肚,他還是在笑著,笑起來不難看。
他站了起來,笑道:“令郎頗具天賦,此生能尋得這樣一傳人倒也是我的福氣。”
二太爺大笑,突然道:“道成你今日回來難道就不打算見為父一麵?”
眾人一驚,二太爺明明看的是那個胖子的方向,怎麼會說出此話?
那個胖子側過身子,笑道:“不錯,既然已經見到你的父親,就不用在乎師門中的那些規矩了。”
他身後的一個隨從向前走了兩步,衝著二太爺單膝下跪道:“在家當為孝子,在外當為良徒,師父未曾允許孩兒開口,還望原諒孩兒先前未曾與父親想見。”
他又轉身對著那個胖子,道:“師門戒規皆為金玉良言,徒兒不管到哪裏都是不能忘的。”
眾人恍然,原來那個胖子身後的隨從就是二太爺唯一的兒子,在場群雄幾乎人人都帶有一兩個隨從,隻不過隨從是不能坐桌喝酒的,都站在一旁,所以一開始看到那個胖子隨從的時候也沒人在意,沒有幾個人會在意一個隨從。
這個隨從穿的也是很普通麻布衣裳,一直低著頭,所以誰也想不到此人竟然是這個王爺府的公子。
二太爺大笑了幾聲,道:“好好!我皇道極的兒子就應如此知曉禮數,謹遵師門教誨。”
他又對那個胖子行了一禮,“犬子能有今日作為,皆靠先生功勞,府上有兩株域外進貢的千年參王,煲湯大補,可醫百病,並有提升功力之效,此乃小小心意,請先生定要收下。”
皇道成此刻說道:“師父身體安康,筋骨強勁,無需此物,無需外物進補。且師父的功力早已達到巔峰,這千年參王對於師父來說並無大用。不過師父強敵如雲,難免會遭到一些下三濫的暗算,這千年參王倒是可以為師父療傷養體,那兩株參王我就替師父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