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四季堂(1 / 3)

黑影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心中篤定,江湖上能夠從他手中逃脫的絕不超過一手之數,這個懶散的男人絕不在此列。

他的手從衣袖中伸了出來,五指似爪,他的這雙手固然比不上輕功那麼出名,但也修煉了大力鷹爪功。

大力鷹爪功在江湖上並不罕見,很多人都可以習得,但能修煉到八成火候的就少了。

八成火候的鷹爪功,要將一個人的脖子拗斷已不是什麼難事。

黑影伸手抓向那個男人,他自信就算這個人的脖子是鐵石所鑄也會被抓出一個洞。

哢擦。

黑影的臉色變了,這雖然是脖子被拗斷的聲音,但是他拗斷的不是一個人的脖子。

他手中捏碎的是一個茶杯,上好的青玉杯。

而那個男人從他麵前消失了,他甚至都沒看清那個男人的動作。

“在下小小盜賊,如何能驚動二爺手下星將,未免太高估在下了。”男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讓眾人明白了這個黑影的身份。

二太爺手下日月星辰四將,據說日將殺人無情,月將殺人無聲,星將殺人無形,至於辰將,江湖上沒有他出手的傳聞,不過想來也不是庸手。

星將輕功無匹,故此才能殺人無形,因為別人通常都看不到星將這個人,就已經倒在地上了。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看到別人,那個男人在他出手的那一刻從他眼前消失了。

他一擊未中,立即轉身躍回,他已聽出那個聲音是從他之前潛伏的那個亭子上傳來的。

輕功高強的人耳力也遠超常人,因為你在施展輕功的時候眼睛總會無暇去看周圍的事物,耳朵這時候就用上了。

在他伸手抓向男人的瞬間,那個男人在短短幾息間就躥到了二太爺上方的亭子上。

這樣的輕功竟比他還要高上幾分,不過他也沒空驚訝,就算對方的輕功高於他,但是二太爺在此也容不得他放肆。

二太爺的命令是死活不論,他就要一直追下去。

那個男人在亭子上躺了下去,但在星將躍回的時候他的身影又不見了。

“哎,可惜了這個上好的青玉杯。”

男人又說話了,星將的臉色已經發青了,那個男人赫然又坐回了原位。

星將正準備轉身折回,被二太爺的聲音製止了。

“先退下吧。”二太爺站了起來,看著穀鳳函,沒有表情。

星將一語不發,轉身消失在院中。

院中人都屏住了呼吸,二太爺雖然頭發已白,但是威名不減,特別是剛才施展的那一手功力更是讓眾人驚駭。

那個男人的輕功也著實驚住了不少人,這院中也有不少江湖上的輕功名家,但是在那個男人的輕功麵前,卻像是小孩子在跳來跳去。

穀鳳函也站了起來,畢竟他在二太爺麵前也不能無禮。

兩個人隔著很遠互相看著,穀鳳函看起來神色也清醒了不少。

最後二太爺先開口了,“星將的輕功在江湖上雖然算不得第一,但也差不多了,能超過他的不超過一手之數。”

穀鳳函沒有說話,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星將的輕功在江湖上已算是頂尖了。

二太爺又道:“不過老夫已多年未出江湖,這短時間內難免會有驚豔絕絕的人物出現,就連老夫都難免會聽到這些人物的傳聞,天上雙飛燕,地上一斷劍,大盜黑鳳凰,神蹤影不見。”他突然笑了笑,“近年來最具盛名的青年四大高手,今日竟能齊聚老夫府中,實乃出乎了老夫意料,特別是你,黑鳳凰。”

在座之人無不露出驚愕之色,這個男人就是黑鳳凰?四大高手中黑鳳凰的出手是最多的,但他露麵也是最少的。

因為沒有人見過他的麵目,沒有人能追上他。

不過二太爺的話也沒人去懷疑,所以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穀鳳函了。

就連公良斷劍也在看著。

眾人此刻再想剛才此人所施展出來的身法,也都釋然了,擁有這樣的輕功,除卻黑鳳凰的確難以找到第二人。

穀鳳函歎了一口氣,“今日是我們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幸好我也知道你的身份,不然我可就虧大了。”

二太爺眼中有了笑意,道:“不少人都認識我。”

穀鳳函也同樣道:“不少人也認識我。”

認識穀鳳函的的確沒幾人,但是不認識黑鳳凰就少得很了。

二太爺大笑了起來,此人剛才還將穀鳳函當成重犯,此刻又笑了出來,二太爺的心思的確是難懂的很。

二太爺的笑聲停了下來,道:“你可知你是王府要犯?還敢到這裏來?”

穀鳳函無奈道:“我是個賊,還是個大賊,不管到哪裏都會被當成要犯的,但也總不能哪也不去。”

二太爺道:“但你這個大賊隻偷小東西。”

黑鳳凰是個賊,這江湖上都知道。他是個大賊,這江湖上也都知道。

因為他基本上每天都要偷東西。

這樣的大賊通常不會做偷雞摸狗的事,不過黑鳳凰做的都是偷雞摸狗之事。

因為他偷貧不偷富,偷雞不摸狗。

他隻偷窮人家,偷窮人家隻偷窮人家的雞。

這樣的人應該是遭人不恥的,因為這是實在不能算是一個大盜該幹的事。

不過沒有人覺得他可惡,也沒有人罵他,就連那些被他偷過的窮人家也沒人罵他,相反這些人都感謝他,恨不得當麵磕三個頭謝他。

那些沒被他偷過的天天燒香求能被他偷一次。

這些很奇怪的事如果知道原因就不奇怪了,任何奇怪的事知道原因都不奇怪了。

他每次雖然偷了別人東西,他也留下了東西。

他留下的是每個人都喜歡的東西,不管男女老少。

他偷走一隻雞,放下一萬兩銀子。

一萬兩銀子有多少,能在洛陽城買十坐宅子,能在嚐珍樓吃上好幾天,能在玉香居找一個姑娘服侍你。

沒有人知道黑鳳凰有多少銀子,一天一萬兩,一年就是三百多萬兩,據說一個強盜團夥一年的總資產也就那麼多。

甚至有一段時間各個集市的雞都漲價了,人們都以為是黑鳳凰喜歡吃雞肉,所以很多人都將家養的豬樣都賣了,隻買雞來養,而且雞吃的比人吃的就好。

隻要黑鳳凰來偷一隻雞,半輩子的衣食都不用愁了,那麼一切都是劃得來的。

古往今來也隻有黑鳳凰能做到這種事了,人們不怕賊惦記,就怕賊不來。

甚至連當今聖上都聽聞了有關黑鳳凰的傳聞,派出了皇宮三大高手。

黑鳳凰雖然說並未偷盜貴重物品,也無人為此報官,但此舉卻擾亂了市場,很多農商一年的收入也不夠買一隻雞。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世上能有哪個勢力能夠與皇室相比,皇宮內擁有的資源也難以想象,其中隱藏的能人異士絕非少數,所擁有的高手也絕非尋常江湖人士能比。

能在皇宮眾多高手之中脫穎而出的三大高手更是難得的好手。

這三個人很容易就找到了黑鳳凰,當時黑鳳凰正在一處林子中烤著燒雞。

黑鳳凰也看到了那三個人,並沒有逃走的打算,並且邀請他們一同來吃那隻油香的燒雞。

後來的事就沒人知道了,不過黑鳳凰第二天又偷了一隻雞,留下了一萬兩銀子。

據說三大高手在這一日也返回了宮中,還放出了一句話。

大盜黑鳳凰,神蹤影不見。

從此黑鳳凰才被冠上青年四大高手之名,以往人們認為黑鳳凰隻是輕功獨特,但是能能夠讓大內三大高手放出此話,隻憑輕功是遠遠不夠的。

穀鳳函歎道:“為什麼人們要叫我大盜黑鳳凰,不叫我大賊黑鳳凰。”

二太爺略感疑問,道:“大盜不比大賊好?”

穀鳳函搖頭說:“當然要好,大盜通常都是偷富濟貧之人,像我這樣的人怎麼能稱得上大盜呢?”

他接著又道:“實際上叫我大賊也沒有道理,我隻偷雞,偷雞的賊隻能算是小賊。”

二太爺笑了,道:“大盜比大賊聽起來更好聽一些,而且像你這樣的賊當然不能算是小賊,大方的賊當然要叫做大賊。”

穀鳳函道:“像我這樣大方的人還真不多。”

在座諸多英雄豪傑都忍不住笑了,還有人這樣誇自己的。

不過他們也不能反對,他們之間誰也不能每天花一萬兩銀子去換一隻雞,就算有這樣的能力也不會這樣去做。

這樣的行為在他們看來不比一個傻子聰明多少,甚至一個傻子也不會拿一萬兩銀子去換一隻雞。而且這隻雞還不會下金蛋。

這樣的行為不是大方,而是腦子出了問題。

二太爺臉色又沉了下來,道:“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可以捉住你送到聖上麵前?縱然你武功絕頂輕功超然也不可能在那麼多江湖好手之間逃脫,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就會出手。”

穀鳳函看了看上官鴻雁百裏雲燕,看了看公良斷劍,最後又看了看那個留著長發的胖子,歎氣道:“恐怕世上還沒有人能夠從這裏逃出去,就算是趙子龍再生也不行。”

二太爺大笑道:“趙子龍如若在此,他的確逃不掉,因為他根本不用逃。”

穀鳳函睜大了眼睛,然後苦笑道:“誰也不會當著天下英雄的麵對另一個更英雄的英雄出手,但是如果麵對一個賊就不一樣了。”

二太爺道:“看來你還不笨。”

穀鳳函道:“我一直覺得我很聰明。”

二太爺冷笑:“看來聰明人難免也會做傻事,你今天為何要來?”

穀鳳函無奈道:“我也不想來,奈何受人之托,女人的要求我一般都不會拒絕。”

申屠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下來,他知道這個穀鳳函口中的女人是誰。

二太爺道:“世上還有女人能夠迷住黑鳳凰,那種姿儀定然是傾城之色。”

穀鳳函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又坐了下來,拍開一壇酒的泥封,大口喝了起來。

他喝得很快,臉紅的也很快,醉倒的也很快。

一壇酒剛放下他就趴睡在桌子上了。

不過沒人敢動他,因為這個桌子上坐的還有一個人。

人們可以不忌憚這一個人,但不能不忌憚那一柄斷劍。

公良斷劍飲完那一杯茶之後就沒有動靜,懷中抱著劍,就算知道剛才他麵前的就是黑鳳凰他也沒有反應。

現在這個黑鳳凰在他麵前醉倒了他還是沒有動靜。

沒有動靜人們就更不敢動了。

不出手比出手還可怕,因為你不知道他會什麼時候出手,也不知道他會怎樣出手,更不知道他會對誰出手。

誰也不敢這樣賭,賭公良斷劍不會對自己出手,賭自己能在公良斷劍下活命。

這個時候再好賭的人也不敢賭了,不少人可以玩命賭,但是拿命賭就沒有幾個人了。

二太爺此時卻笑了出來,道:“此人倒是真的聰明,人一旦醉了,就不怕疼,也不怕死了,何況現在也不用死了。”

申屠榮此時冷笑道:“黑鳳凰也不過是個好色偷生之人,這樣的人豈非掃了諸位豪傑的興。”

他站了起來,笑道:“雖說這個時候出手不適,但動手還是沒問題的,就由我將此人扔出太爺府,讓此地重歸清淨如何?”

申屠榮現在的心情的確不錯,現在誰也不會對一個醉死的人出手,當然也不會出手幫他。

沒有任何事比親手將自己的仇人扔到大街上興奮了,特別這個人還是黑鳳凰。

在到了一定地位以後,尊嚴臉麵甚至比性命還要重要得多。

將黑鳳凰扔到大街上,最好再扒了他的衣服,在他臉上寫上黑鳳凰這幾個字,相信過不了多久全洛陽的人都是聚到這裏。

黑鳳凰就算醒來也有可能立即自盡,或者從此不再江湖露麵。

不管怎樣,結果都會申屠榮樂意見到的,所以他很開心。

他站了起來,又坐了下去。

他笑著站起來,痛苦著坐下去,簡直都快哭了出來。

申屠榮剛站起來,一把劍鞘就打在了他的雙膝之上,力度位置都恰到好處,膝蓋骨既沒有碎,他的一雙腿也站不直。

申屠榮臉色扭曲,卻也不敢多說一言,臉上的冷汗直冒。

申屠鴻雁冷聲道:“下次再若趁人之危,我就不再用劍鞘了。”

眾人也是神色一稟,申屠鴻雁對自己的親兄弟也下如此重手,對別人更不會稍有留情了。

二太爺看著這一切,沒有再去看穀鳳函一眼,突然道:“府內的女兒紅是由府內的秘方單獨釀造,雖說不如玉香居內的竹葉青年份久遠,卻也算得上獨具濃香。”

他一開口,院中群人的聲音就低沉了下來,二太爺的內功之深,不用刻意放開聲音,但聲音卻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且無論相距多遠二太爺的聲音都是一樣,像是有無數個看不見的二太爺在每個人的耳邊說同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