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醫院裏依舊人來人往的,雲開這最後一句話剛一出口,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人的紛紛駐足觀看,而她全然不在意,笑著看著前方,眼淚卻再次流了出來。
夜黑得沒有盡頭,明明周圍還有很多人,明明霓虹燈還在閃爍,五彩繽紛,絢麗奪目,可她卻什麼都看不到,置身在這天地之間,渺小而又無助。
腳下的路走過不止一次,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明明沒有穿高跟鞋,可是她卻覺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如同走在坑窪不平的鄉間小道上,又如同踩在全是碎石的道路上,每一步都放佛硌著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每一步都讓她渾身戰栗。那從腳底蔓延至心底,洶湧而出的疼痛就像台風掀起的海浪,一下子便將她整個人淹沒,無力逃脫,無力掙紮。
鄭君傑站在原地,無奈地看著她故作瀟灑的背影,隻覺得心像是被撕了個口子,鮮血一股股地湧出來。
她痛,他也痛,他的痛因她痛而痛,可以終止,可她的痛他卻無能為力。
夜色裏她消瘦的背影看起來越發的小,放佛伸出手就能夠抓在掌心。
愛情從來沒有道理可言,可卻總是讓人遍體鱗傷,他沒有資格指責蕭寒,卻還是忍不住抱怨,為什麼不能好好愛她?善待她?為什麼非得讓她哭讓她痛?為什麼非要像他這樣,非得等失去了之後才後悔不已嗎?
幾步追了上去,男人的聲音裏帶著頗多的無奈和縱容,“酒吧多沒意思啊,回家吧,想喝多少都行,不過我可事先跟你說好,喝醉了你就睡沙發,房間是我的。”
雲開哼了一聲,“小氣鬼!”走到他的車前,拉開車門坐進後麵。
“既然你都說是小氣鬼了,我索性就把這鐵公雞的名號給坐實了,今晚一杯酒五千塊,一塊肉一千塊,你吃著的時候可得記清楚了。”
“你何止是鐵公雞,你簡直就是沒人性的黑心大廚!”
“哈哈哈……”鄭君傑爽朗的笑聲在黑夜裏尤為的響亮,拉開車門也坐了進去。
車內的音樂很輕快,兩人沒有交談,經過超市的時候鄭君傑下車去買了點菜和調料,來回也沒感覺用多長時間,可等回到車裏卻發現雲開居然靠在車座上睡著了。
雲開這一覺睡得很沉,什麼時候鄭君傑將她從車裏抱下來抱上樓放在沙發上她都沒有知覺,甚至連鄭君傑將啤酒鴨和幾個菜都做好她依然沒有醒來,安安靜靜地半蜷縮著身子在沙發上睡著,眉頭舒展沒有做夢,一覺安然。
鄭君傑做好飯端到餐廳,來客廳叫她吃飯,卻看她睡得這麼熟又不忍心將她叫醒,於是就半蹲在沙發邊上,細細地看著她,手指輕輕拂過她的額頭,指尖如同被仙人掌刺傷,很疼很疼。
在醫院看到她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腦門上貼著的白紗布,但當時沒有時間問她是怎麼了,在路上她也一直沉默,他也沒機會問,一直到將她抱上樓放在沙發上,她口袋裏的手機響起,他接到陳思辰的電話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一聲低歎,如飛舞的羽毛,落入了雲開的耳朵裏,輕輕地將她喚醒。
眼皮緩緩掀開,適應了一下光線之後,雲開便瞬間清醒,倏然坐起身,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跟前蹲著的男人,“飯做好了?還不快去做飯,我都要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鼻子裏突然吸入一個味道,她使勁地吸了吸,隨即孩子似的咧開嘴笑了起來,鞋子都顧不上穿,飛快地從沙發上跳下去,光著腳丫朝廚房跑去,在經過餐廳的時候一拐彎鑽進了餐廳
鄭君傑蹲坐在地上,無奈地搖了搖頭,抬起手看著指尖,已經不疼了,因為她此時是那麼的開心,不管是因為什麼開心,隻要她好都行。
深吸了兩口氣,鄭君傑從地上爬起來,拎起跟前的粉色拖鞋朝餐廳走去,邊走邊說:“你別用手捏啊,你還沒洗手呢。”
一到餐廳門口,就見雲開果真已經吃上了,嘴裏塞得滿滿的,手在嘴邊揚著還沒來得及放下,手指上都是油,眯著眼衝他笑,笑得一臉的討好,看了眼自己的手連忙將手背在身後,嘴裏塞得東西太多,轉都轉不過來。
鄭君傑無奈歎氣,將拖鞋放在地上,“穿上鞋然後去洗手。”
雲開的頭點得像小雞啄米,趿拉上拖鞋,嘴裏唔唔地發出聲音,跑去洗手池邊洗手去了。
等她回到餐廳,鄭君傑已經在她的碗裏夾了滿滿一碗的鴨肉,兩隻鴨腿,還有其他的一些,總之都是些肉多骨頭少的,她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舔著臉說:“呀,你怎麼不吃啊,全都給我,那多不好意思。”
鄭君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趕緊吃。”
“君傑,你怎麼這麼好呢,你說以後你會給我娶個什麼樣的嫂子啊?嫂子肯定幸福死了。”說完卻又想起什麼,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好不好不好,這要是有嫂子了,以後我都沒得啤酒鴨吃了,就算是有,那鴨腿什麼的肯定都沒我的份,想想都覺得可憐。”說完還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眨巴著眼睛,看著手裏的鴨腿,大咬了一口。
鄭君傑沒有說什麼,隻是安靜地看著她,心裏卻有一個聲音響起,傻丫頭,這輩子除了你,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吃得到的,你就把心放進肚子裏吧,什麼時候想吃了什麼時候我就給你做。
“酒呢?我要喝酒!”吃了幾口,雲開突然想起少點了什麼,嚷嚷著要喝酒。
“你今天不能喝酒。”
“為什麼呀?你那會兒明明已經答應讓我喝的,一杯我給你五千五還不行?”
“你就是今天給我一萬你也不許喝,額頭上還有傷,你不想讓傷口好了是不是?”
雲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很不甘願,“我就喝一杯,再說了傷口很小,一杯沒事的。”
鄭君傑態度十分的堅決,“不行,啤酒鴨裏就已經有酒了,不能再喝,想喝改天我陪你喝。”
“小氣鬼!”
“才知道啊,晚了!趕緊吃。”
雲開哼哼嚀嚀了半天,很不樂意。
一頓飯終於結束,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
鄭君傑步行送她回家,路途不遠,但走一走撐脹的胃好受多了,一直看著她進了屋子,房間的燈亮,他才轉過身,靠在門口的牆壁上,點了支煙抽完,這才披著月色朝家裏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煩惱,活著,誰都不容易。
雲開站在窗戶邊望著夜色裏漸漸消失看不到的人,輕輕笑了下,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可又有什麼意義?但也隻有這樣經曆過,才知道什麼叫痛徹心扉,沒有經曆,便沒有資格說痛。
落地鍾再次敲響,已經是淩晨一點。
漆黑的房間裏,雲開在落地窗邊坐著,旁邊放了一瓶紅酒,手裏捏著一支紅酒杯,一瓶紅酒已經見了底,酒杯裏還有一些。
酒不醉人,不然一杯倒的她喝了一瓶了怎麼還會如此的清醒呢?
仰起脖子,將最後一口紅酒灌入,涼涼的酒滑過喉嚨,進入胃裏,可不知道為什麼卻變得灼熱起來,燙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有人說,能哭得出來,其實不算太痛,真正的痛是沒有眼淚的。
她哭了,所以便不是太痛。
抿著嘴,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流淌,像蚯蚓趴過,蜿蜒曲折,猙獰可怕。
黑夜裏,誰也看不到,獨自舔舐傷口,哭與笑隻有自己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傷口終會慢慢愈合,到最後留下一道淺淺的疤,不痛,不癢。
醫院裏,蕭寒是在淩晨三點的時候醒來的,此時麻醉藥的藥效已經過去,一醒來臉上的痛便鑽心一般地一波波襲來,他沒一會兒就冒了一身的冷汗。
蕭騰在外麵的沙發上靠著,聽到裏麵的動靜,快速進來,“忍一下,麻醉藥的藥效剛過去,要疼一陣子。”
蕭寒看了看周圍,“雲雲呢?”
“這個時候肯定在家睡覺。”話音剛落,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大半夜的誰呀?”蕭騰走過去將手機拿起來,皺著眉看向蕭寒,“鄭君傑的,要不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