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這十分過激的反應,令蕭寒的心頭怔了怔。
“怎麼了?”他用手扶著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跟自己麵對著麵,看著她臉上尚未褪去的驚慌,他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皺了皺。
頓了幾秒鍾,他又問了一遍沉默的雲開,“怎麼了?”
雲開雖然剛才的確是一臉驚慌地回過了頭,但是實際上她的思緒還沒有飄回來。
直到此時蕭寒問了第二遍,她這才回過神。
“怎麼了?”她反過來問蕭寒。
蕭寒失笑,漆黑的眸裏帶著一絲無奈,“你問我啊?我問你怎麼了?”
雲開微愣,然後隻是很平淡地“哦”了一聲,垂下頭。
蕭寒皺了皺眉,心裏納悶,怎麼了這是?
正要再問,雲開卻抬起頭,澄淨的眼眸莫名地浮了一層霧氣。
蕭寒看得心裏一緊,連忙又問,“怎麼了?”
雲開卻扭過頭看著床上的嘉懿,盯著看了差不多一分鍾,才聲音有些哽咽地問蕭寒,“你有沒有發現嘉懿跟我其實……也長得有些像,眼睛眉毛。”
剛才她仔細的將嘉懿的樣子跟貝蓓的樣子做了個比較,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她覺得嘉懿跟貝蓓雖然是母女,卻長得一點都不像。
她不明白,即便是嘉懿更像父親一些,但是孩子也多多少少會跟母親有一些相像的地方,就比如思爾和卓恩,雖然更像蕭寒,但是仔細去看,還是能夠從他們的臉上找到她的影子。
所以她就懷疑了,她的腦海裏甚至已經產生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但她不敢相信,更多的是不願意去相信,害怕去印證自己的猜測。
因為嘉懿現在這個樣子,倘若她真的是她跟蕭寒的孩子,那麼這六年,這孩子到底是怎麼度過的?
尤其是她身體上的那些傷害,她究竟是經曆了怎樣的痛苦折磨。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都一陣陣的抽痛,緊縮。
她很難受,她一方麵期待著這個孩子是她的孩子,一方麵卻又害怕麵對有可能成為事實的真相。
她自問自己活了這二十多年,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一直都是懷著一個寬容感恩的心去對待周圍的人和事,不是都說善有善報嗎?如果嘉懿真的是她的孩子,那麼她怕自己會承受不住。
眼淚不知不覺地就順著雲開蒼白的臉一股一股地流出來,視線也變得模糊不清,她看不清床上孩子的模樣,可耳邊,卻是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她的身體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她很害怕很害怕,怕得要命。
蕭寒在她說“你有沒有發現嘉懿跟我其實也長得有些像眼睛眉毛”的時候,視線投向了嘉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說了的緣故,他這會兒看著這孩子,還真的能夠在孩子的臉上找到她的影子。
難道說當年貝蓓偷走的不僅僅隻有他的精子,她還有了雲雲的卵子,然後這個孩子其實是他跟雲雲的?
雖然隻是猜測,但是蕭寒卻抑製不住的心裏興奮。
以至於等他察覺到懷裏的人瑟瑟發抖的時候,雲開已經淚流滿麵。
“雲雲你哭什麼?如果嘉懿是我們的女兒,你該高興才對。”
雲開抬眸看他,眼中的淚洶湧而落,是呀,她該高興才對,可為什麼心裏會這麼的難受呢?
她想給蕭寒一個安慰,告訴他,她其實心裏是很高興的,可她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相反,卻因為想笑,反而讓自己的眼淚流得更凶,心裏更加的難受,甚至此刻,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壓抑。
她就這樣靜看著蕭寒,哭得像個淚人兒。
蕭寒歎了口氣,男人大多神經大條,他隻覺得如果嘉懿是他們兩人的孩子,那是多麼完美的一件事,並沒有去想孩子過去的六年到底經曆過遭受過什麼,更沒有去考慮身為一個母親,沒有懷胎十月卻突然就冒出來了一個女兒是一種怎樣的心情,他統統都沒有考慮,他隻為當下而高興,激動。
所以看著雲開此時掉眼淚,他隻當她是喜極而泣。
聲線愉悅而低沉,又帶著一絲無奈,“好了,不許再哭,今天時間不早了,你要早點休息,至於這件事,明天你跟嘉懿先做個親子鑒定,等結果出來後,一並去找貝蓓算賬。”
蕭寒抬起大手,粗糲的指腹一點一點地擦去雲開臉上的眼淚,然後捧起她的臉,在她的眼簾上親了親,嘴角是掩飾不住的喜悅,“睡一覺,有什麼明天再說。”
雲開抽了下鼻子,聲音有些沙啞,整個人也有些無力,淡淡地“嗯”了一聲。
本來是朝著門口走去的,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今晚我睡這裏,你去思爾房間。”
蕭寒點頭,“好,等你睡下了我就走。”
雲開回思爾的病房衝了個澡,換了衣服來到這邊。
蕭寒在嘉懿的病床邊坐著,見她進來,他笑著站起身,來到她跟前,怕吵醒了嘉懿,所以聲音刻意的放了很低。
他說:“我剛才仔細看了,眉毛還真的跟你很像,嘴巴也有點像,雲雲,我們有女兒了。”
雲開已經在思爾病房的這半個小時的時間裏迅速的調整好了情緒,此時溫和地衝著他笑了笑,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印了個輕吻,“但願會是這樣,時間不早了,你也去洗洗,早點睡。”
蕭寒點頭,回親了她,然後就鬆開她轉而去了衛生間。
洗澡的時候蕭寒在想,今晚又耽誤了,本來還打算跟她講的,看來又要拖到明天了。
明天,明天無論如何也要告訴她。
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以前他一直想著的是隱瞞再隱瞞,現在他卻迫不及待地想要講給她聽。
他知道,不管她聽了後是怎樣的震驚或者不可思議,她都不會不要他的。
她是愛他的,很愛很愛的那種,比他愛她還要愛他。
蕭寒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雲開已經在嘉懿旁邊的陪護床上睡著了,她側身麵對著嘉懿躺著,小臉沉靜安寧,他走過去在她的麵頰上輕輕地親了一下,她像隻小貓咪嚶嚀了一聲,迷迷糊糊中伸出手準確無誤地抱住他的脖子,也不知道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說了幾個字,“蕭寒,我愛你。”
說完後就隨即鬆開了手,身體動了動,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放佛這才真正的睡去。
蕭寒,我愛你。
蕭寒,我愛你……
蕭寒俯身在床邊,剛剛親過她麵頰的唇上還殘留著她的芳香和溫度,他無聲地翹起嘴唇,然後在她的唇上再一次落了一個輕吻,聲音也如同飄落在地上的羽毛,很輕很輕,輕到就這樣她還是害怕會把她吵醒。
他說:“雲雲,謝謝你愛我。”
他又說:“雲雲,我也愛你,晚安。”
房間裏的空調溫度是25度,蕭寒拿起遙控器又調高了兩度,雖然27度的溫度對於夏天來說有些高,但是也不至於讓人出汗,其實是人體最適宜的溫度。
給嘉懿掖了掖被子,又給雲開蓋上了空調毯,他這才悄無聲息地離開病房。
站在走廊裏,蕭寒的嘴角依舊是掩蓋不住的愉悅。
心裏有喜事如果不給人分享,似乎挺不厚道。
想到這裏,蕭寒就給蕭騰打電話。
蕭騰已經回到家裏,將卓恩放在了他臥室大床上,這爺倆這段時間一直同床共枕。
以前的時候,蕭騰是極其討厭自己的床上有人的,尤其是在他一覺醒來發現身邊有個人,那感覺就像是吃屎了,他能連著三天都黑著一張臉心情相當不好。
可是自從有了卓恩之後,他一天睡覺懷裏不抱著這個小東西,他都覺得睡不踏實。
晚上小家夥像隻小狗,使勁地在他的懷裏鑽來鑽去的,像是尋找什麼似的,他睡眠向來很淺,所以隻要懷裏的孩子一動他就醒來,一夜醒來的次數沒法計算,可是白天醒來他的精神狀態卻極好。
為什麼呢?
後來他終於知道,這一個人睡眠質量的好壞跟睡覺時間的長短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蕭騰去樓下接了杯水,正邊走邊喝,邊想著一些事情。
褲兜裏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蕭騰微愣了一下,抬頭朝著客廳的落地鍾看去,這個時間了誰還給他打電話,找抽嗎?
將水杯從右手換到左手,蕭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掃了一眼。
嗯,的確是找抽的。
毫不猶豫地將手機給掛斷,蕭騰一邊喝著水,一邊來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手機就在手裏沒有放下,果不其然,三秒鍾後,再次響起。
這次一直等響得都要自動掛斷,蕭騰才慢悠悠地將手機接通,可接通後卻又不說話。
“是不是吵到卓恩睡覺了?”蕭寒輕聲詢問。
蕭騰撇了下嘴,陰陽怪氣地說:“難道就不會吵到我睡覺嗎?”
蕭寒在那邊嘁了一聲,聽這聲音像是睡覺的樣嗎?
“跟你說個事,我跟雲雲有女兒了!”
蕭騰皺了皺眉,這人神經病吧?深更半夜的打來電話就為了給他說這件已經人盡皆知的事情嗎?
“蕭寒你腦子抽掉了是不是?”
“不是!”蕭寒難得的沒有跟他對嗆,相反聲音一直都是充滿了笑意,“我是說我跟雲雲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