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開到底是沒有給思爾解釋,為什麼嘉懿跟他和卓恩一樣都是她的孩子這個問題,隨便編了個理由就搪塞過去了。
早飯後,遺傳鑒定科的主任帶著助手來到病房。
見到蕭寒和雲開,很恭敬地叫了聲,“蕭先生,蕭太太。”
蕭寒頷首。
“那現在開始抽血取樣吧?”
“開始吧。”
正準備在嘉懿的手指上刺破取血樣的時候,嘉懿卻突然睜開眼睛。
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這孩子突然就跟發瘋了一樣,將原本就預計她會醒來,所以有護士按著她手臂的那護士給推開,然後從床上跳起來,站在床上拿著枕頭揮在手裏。
“你們這些壞人!別碰我!”
“你們後退!再敢上前我就殺了你們!”
“不許碰我!”
孩子的眼睛直直地瞪著,臉上全是驚恐和不安,渾身瑟瑟發抖著,卻倔強地依舊在掙紮。
蕭寒看著這一幕,心一下子就碎了一地。
因為這樣的一幕,像極了當年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一幕。
此時此刻他可以不用調查就完全能夠肯定,這個孩子當日遭遇了什麼,還不止一個人。
眼淚無聲地就從蕭寒的眼眶裏流了出來,他深深地看了這孩子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雲開這邊,護士正在給她抽血取樣,她不能夠立馬動,隻是看了眼蕭寒,然後等護士將血樣取走後,她沒有去按手指上還在流血的小口,連忙站起身來到床邊。
“嘉懿,嘉懿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我是……”
“媽媽”二字,就在嘴邊,可卻怎麼也吐不出口。
雲開站在床邊,看著觸手可及的孩子,眼中漸漸升起一層薄霧,遮擋了視線。
“壞人!壞人!”嘉懿突然朝她走了兩步,拿著手裏的枕頭用力地朝著她的頭砸了下來。
“蕭太太!”有護士叫了一聲,正要上前去拉雲開,卻被她製止,“你們都先出去,等一會兒我再叫你們進來。”
眾人看了看她,沒說什麼,轉身都離開了病房,順便將房門也給關上了。
病房裏一下子少了不少的人,就隻剩下雲開自己,嘉懿的心裏沒那麼害怕了,小臉上的恐懼也消散了不少。
她低頭看了眼剛剛從手裏掉落的枕頭,彎下腰快速撿起來,揚在手裏,瞪著雲開。
“你不要過來,否則我打死你!”
雲開撇過臉擦去眼淚,抽了下鼻子,扭回頭,聲音有些哽咽,卻保持著微笑的模樣。
她看著眼前跟她對峙的孩子,越發的覺得孩子的那雙眼睛那麼那麼的像自己。
一定就是她的女兒,她沒有生養的女兒。
“嘉懿,你不要害怕,我不過去,你看,我就站在這裏,你別緊張。”
嘉懿並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反而是凶巴巴地說:“我叫利利,貝利利!”
雲開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夠激怒孩子,雖然她很想糾正她,但最終還是沒有。
“好利利,利利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們可以聊聊天嗎?”
“你是壞人!小三!”
“利利……”雲開抿了下嘴唇,將一些話硬生生地咽回肚子裏。
雖然還不能夠完全的確定這個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可雲開的心依然難受的要命。
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孩子,嘴巴蠕動著,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兩人一個站在床上,一個站在床邊,對峙了好大一會兒,最終嘉懿因為肚子餓得咕咕叫而不得不提前宣告失敗。
但是在孩子放鬆警惕之前她給了雲開一個警告,“你離我遠點!否則我打死你!”
雲開點頭,朝後退了兩步。
嘉懿看她朝後退兩步,這才在床上坐下,揉了揉餓得難受的肚子。
“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拿早飯過來。”雲開轉身準備出去,卻聽身後嘉懿說道,“假惺惺的!誰知道你給我的飯裏麵有沒有毒?”似是這才發現有些不對勁兒,她又扭頭在周圍看了看,緊張而又生氣地問,“我媽媽呢?你這個壞女人你把我媽媽弄到哪裏了?”
雲開緊緊地抿著嘴唇,轉過身,麵色平靜地看著瞪著她的孩子,嘴唇動了動,發出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說:“我們先吃飯好不好?你放心,貝蓓她好好的,吃過飯我帶你去見她,先吃飯,好嗎?”
到底是個孩子,餓得實在是難受,雖然嘴上沒說,但是眼神已經表達了心底的真實想法。
雲開彎了彎嘴唇,轉身離開。
沒一會兒,雲開從隔壁的房間裏將早飯帶過來,看了看角落裏的移動餐桌,又看了看床頭的小櫃子,輕聲詢問:“你是要坐在哪裏吃?”
嘉懿語氣生硬地回答,“哪裏都行。”
雲開點頭,那就坐床上吃好了。
她將移動餐桌拉至床邊,調整好位置,然後將早飯放在桌上。
蕭騰今天做的早飯是紅棗小米粥,水晶蝦餃,還有一個涼拌菜和一個炒青菜。
當飯菜放在跟前的時候,嘉懿的肚子叫得更加的厲害了。
“咕嚕嚕——”
嘉懿連忙用小手按著自己的肚子,企圖阻止,可似乎欲蓋彌彰。
聲音雲開都聽得清清楚楚,她笑了笑,“趕緊吃吧,不過要慢一點,別噎著,先把粥喝了。”
嘉懿看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這才端起桌上的小米粥。
小米粥已經不是特別的燙,剛好能夠入口。
孩子幾乎是沒怎麼停,把一碗粥都喝光了,可還是很餓。
正要伸手去抓蝦餃,雲開已經用筷子夾了一個送到了她的嘴邊。
嘉懿沒張嘴,相反卻瞪了她一眼,伸手將送到嘴邊的蝦餃打掉在了地上,自己伸手就抓了一個胡亂塞進嘴裏。
“沒有洗手就吃東西,會肚子疼的,既然不想讓我喂你,那你就自己用筷子夾著吃。”雲開將手裏的筷子遞出去。
她知道現在不能夠勉強,而且也不是能夠勉強的來的事情。
畢竟這六年來,在孩子的身邊,在孩子的認知力,她的媽媽隻是貝蓓。
而她,卻是一個被定義為壞人的女人。
她要有耐心,要一點一點改變這個孩子對她的看法,一點一點走進她的心裏。
可誰知道嘉懿非但沒有伸手去接她遞過來的筷子,相反再一次抬手將筷子打掉,然後一下子抓了兩個蝦餃塞進自己的嘴裏,姿態挑釁地看著雲開,放佛在說,我就是吃,怎麼滴?氣死你!
雲開有些無奈,有些心酸,孩子這般的抵觸她,心裏怎會不難過?
可是,好在一點的是,她有帶孩子的經驗,雖然不一定能夠完全的通用,但是起碼小孩子的一些心理她也是能夠猜到的。
“嘉懿——”
“貝利利!”
雲開剛叫出名字,卻被嘉懿給高聲糾正。
小女孩此時不僅隻是瞪著眼睛,臉上,眼中都是不耐煩和怒氣。
她覺得,這個女人不但是個壞人,是搶走她媽媽男人的小三,而且記性還不好。
jia yi?誰叫這個名字?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總之難聽死了!
雲開抿了下嘴唇,看著孩子這樣的神態,心裏梗堵得更加難受。
她不知道蕭寒去哪兒了,如果他此時在身邊,也許她會好受一點,畢竟這個孩子還是承認他這個爸爸的。
可是蕭寒不在,她隻能自己麵對,解決。
想了一會兒,雲開麵色平靜卻又極其認真地看著嘉懿,溫和地開口說:“名字這個問題我們暫且不討論,等你爸爸回來再說。我們現在就說你用手抓東西吃這件事,如果你肚子疼,生病了,需要吃藥的人是你還是我?需要打針輸液的人是你還是我?”
嘉懿盯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但是很明顯,剛伸出去又要去抓水晶蝦餃的手頓了一下。
吃藥她還可以,但是打針,她最害怕了,尤其是一想到那尖尖的枕頭紮進她的肉裏,她覺得渾身都是疼的。
雲開看她這個反應,不動聲色地彎了彎嘴角。
像他們這麼大的孩子,有幾個不害怕打針的?
別說孩子了,就她自己這麼大的人了,有時候生病不得不輸液打針的時候她都感覺疼的不行,閉著眼使勁地抿著嘴唇,嚇得渾身的肌肉都是緊繃的。
所以,這一步,肯定沒走錯。
“你現在本來就在生著病,難道你忘了你這幾天一直都在發燒嗎?這裏是醫院,知道剛才那些叔叔和阿姨為什麼要紮你的手抽血嗎?因為你病得有些嚴重……需要化驗血。”
嘉懿已經捏在手裏的水晶蝦餃伴隨著她渾身一抖的這個動作,從手中脫落,掉在了跟前的移動餐桌上。
雲開隻是快速地掃了一眼桌上的蝦餃,並沒有再說話,而是撿起地上的筷子,放在了飯盒袋裏,從裏麵又掏出來了一雙幹淨的,放在粥碗上。
停了差不多一分鍾,嘉懿有些難為情地動了動嘴唇,“我生病嚴重嗎?會死嗎?”
一句“會死嗎?”放佛拿著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雲開的心髒。
這種尖銳而又清晰的疼痛令她渾身禁不住地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