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長鳴,夕陽紫金,漫漫官道上,一間“清心茶館”祥和靜立,茶館外赫見白馬玉龍低頭飲水,茶棚之下一個格格不入的華麗身影正與自己對弈。
暢靈風慢慢走近,將胯下棕馬一栓,行禮道:
“玉叔久等了。”
玉珠璣並未轉身,隻將羽扇麵下揮動,示意暢靈風小聲稍待。繼而放下羽扇回轉棋盤,又落白子兩顆,黑子三粒,倏地停手大笑:
“哈哈哈,到底還是本人贏啦!”
暢靈風在旁邊看著這個自娛自樂的邪門男人,隻覺得尷尬症又要發作。
“玉叔,反正怎麼樣都是你贏吧。”
玉珠璣站起身,翻了個白眼,習慣性地用羽扇敲了敲暢靈風的頭。
“盡會說風涼話,與聰明絕倫的自己對弈可是很難的,若不是我更聰明些就要輸給絕頂聰明的自己了。”
暢靈風此刻才意識到玉珠璣右手被兩片竹片固定,簡單地包紮了一下掛在胸前。
“玉叔,你的手!”
“啊呀,別大驚小怪的,不過是路上見到了一個漂亮的采藥姑娘,想要為她作首詩來著,竟不下心摔下馬了,哈哈,好在我輕功不錯,沒傷著腦袋,就算跌落也有一百分的姿勢。對了,你可要聽聽我作的詩?”
暢靈風聽罷,癟了下嘴,道:
“不必了。也不知道是誰先行風涼事,把麻煩的家夥丟給我對付。這下看來倒是遭了報應。”
“嘿呀呀,那個菊地很難對付嗎。再說,我的小六郎這不是毫發無傷地過來了。最多,有些皮外傷,可比我好得多。”
玉珠璣瞥了眼暢靈風右手的紅腫,從右手袖袋中取出金瘡藥拋給他,接著說:
“我猜,那個矮子菊地一定又說了我什麼壞話,罷了罷了,等到小六郎學到更上乘的劍法,再替我好好教訓他。”
“更上乘的劍法?”
“嘿,高興了吧,激動了吧。期待了吧!此次帶你來北境可不單是調查上清宮滅門案。我雖然才高八鬥,但暢家畢竟也有我無法傳授的秘傳劍法。你既然是暢家的六子,此番回歸,當然有機會學到傳說中的窈冥劍法。”
暢靈風見玉珠璣這麼說,心下又是驚喜又是擔憂,因為這麼多年來父親都未曾見過自己,隻是分次寄來暢家的部分劍譜,自己究竟是不是能得真傳,或者僅僅靠自己六子的身份就能習得全天下人都覬覦的窈冥劍法,事情會真的能這麼如意嗎?
在靈風愣神間,玉珠璣已翻身上馬。
“別發呆了小六郎,天黑前得趕到天都,不然可就要餐風露宿了!”
“是。”
“夕照紫鴉深深梧,聲聲無處覓仙姑,癡癡堪為君折骨,折去凡胎見玉珠。”
“說了不必念您那矯情的詩作了。”
清心茶館的掌櫃在桌上收下碎銀,看到二人駕馬遠去的背影漸漸消失,微微頷首,迅速折回店中,寫下一封密函,束在信鴿的爪邊,放飛了。
巍巍天都,凜凜雄風,矗立在北境西南的首府之地,天都,在一片高聳肅穆的城牆環繞下顯得氣勢無匹,更令人隱有壓迫不安之感。
暢靈風雖在童齔之前生於斯,長於斯,而今七尺,別離十數年,見到這都城的護牆,竟未嚐有過多的欣喜,倒是覺得這城牆建得過高了,過嚴了,似這建城者心中有鬼,讓進城者心有忐忑了。
“六弟!”
“靈風!”
正在尋思是否應該同往來商旅一般排隊受檢入城時,忽聞陌生又熟悉的兩聲呼喚。
暢靈風循聲望去,雖過十年,卻是一定不會忘卻的這兩人,縱使皆已長成,聲音形貌有些變化,忘不了的,是至親的親情,忘不了的是一起玩耍的童年歲月。